第134(1 / 1)
讨厌春天,讨厌下雨,但阴云到了这个时分还是来了。小雨下过一阵,把入夜的城市沾染得灰漆漆。让她的心情也受天气影响,阴沉得更加憋闷。
却在这时想起方知雨说过,她种的茶叫“时雨”,就是因为要在谷雨前后采摘。
若是时运没有变化,方知雨此时应该在老家的茶田间忙碌吧?躲得很遥远,躲在云雾中。而不是来到宁城、出现在她眼前。
红灯亮起。细雨中吉霄踩刹车,出神地想起上星期。
上周总部开月会,忙到每日夜归还要周六加班。最后那天深夜,跟一众下属一起下班,见忙碌了一个星期的方知雨在人群中半耷拉着眼,一副站着也能睡着的样子,她便没好问她今晚打算去哪。只在回家后发消息跟她说早点休息,晚安。
翌日如约去小叶家。一边跟大小叶谈公事,一边帮自己的好友做婚前准备。
“你最近在公司里是不是压力很大?”中午饭吃过,趁兄弟两个出门采购,何风问她。
吉霄奇怪:“小叶跟你说的?”
“不是啊,”何风说,“因为你最近总在问我关于焦虑症的问题。”
那个啊。“不是为我自己问的,是我一个下属,她有焦虑症。”吉霄解释。
“哦,”何风探问,“小男生?”
“不是男生,女孩子。”吉霄答,“说起来,你很久前扔我那的旧教材还帮到我了。你在上面做的笔记,写一个人住酒店的故事,说他总害怕楼上的人鞋子掉下来。我下属焦虑的时候我还跟她举过这个例子,效果挺好。”
本想再取取经,却被何风纠正:“那哪是针对焦虑症的例子?而且那也不是故事,只是一句俚语而已。直译是‘永无休止地等待另一隻鞋掉下来’,本意是说有的人,永远在心里预设着最坏的结果。因为恐惧,所以回避了记忆。”
说着不确定:“应该大学那时是我弄错,把它抄在了错误的地方?后来实践里倒也用过,是在帮人找创伤性记忆的时候……不过你下属怎么确定她自己有焦虑症的?是去看过心理医生?”
“是的。”
“那就好。”何风说,“我给你的那些建议很日常,帮她调节下心情可以。但更专业的干预还是要留着让医生来。”
提到“专业”,吉霄也确实还有疑问想谘询眼前这位心理医生,因为她一直暗中担忧:
“其实我那个下属还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
“就是在我看来,她有点太无欲无求了,好像连最基本的渴望和野心都很缺乏。”说到这里吉霄想起,“对了,她还说她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到此何风开始关心,“她有跟你说为什么哭不出来吗?”
吉霄回忆一阵。“她说觉得人生是走向坟墓的过程,反正一切都会逝去,哭太浪费力气。”
“她之前是不是经历了失去?”何风听到这问,“我是说任何形式的。失恋,离婚,或者一大笔经济损失……甚至是失去家人或者宠物?”
吉霄立刻回答:“是。她妈妈和她养的猫都去世了。”
“是发生在近半年或者一年内吗?”
猫不清楚,但是:“家人应该是两年前?”
“那确实是值得担心,”然后就听何风说。
吉霄瞬间不安:“什么意思?”
“失去会让人哀伤,产生抑郁。这里我说的‘抑郁’是一种情绪,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拿居丧反应来说……啊,居丧反应就是近亲离世后人们产生的抑郁反应。这种抑郁维持半年到一年都很正常。但如果超过一年,就有必要寻求心理疏导。”
“你的这个下属就是这样。而且你还说她哭不出来……这其实是个不太好的表现。因为想哭,说明人的心还没有完全麻木,说明她对事情感兴趣、仍可以喜欢什么。会看到自己的优点,会觉得美食可口,会想跟人相爱,会期待未来,会在得不到的时候感觉不甘心……但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想哭却哭不出来,就很有可能在她的眼里这些都无所谓了。这些都是典型的抑郁表现。”
吉霄隻觉自己心中最恐惧的猜测被何风说出来。
“你确定她得的是焦虑症?”然后就听到何风问她。
“……确定,”吉霄答,随即把方知雨的病状跟确诊都告诉给了何风。当然有所隐瞒:
她可没办法跟自己的老友说,方知雨恐惧的是肉体上的亲密关系。
说完焦虑症,又回到刚才的问题,吉霄跟何风补充方知雨的近况,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其实她最近已经可以很好地哭出来了,也说觉得食物美味,还说想跟我一起去博物馆,去看电影,去旅行……”
何风听着,判断着,意味深长地作结:“看来她很依赖你,而你呢,也非常在意她。”
“是的,”吉霄直言,“所以我才会问你关于焦虑症的问题,因为我想帮她,也想协助她治疗。”
本是无心地提及,何风听到这却很在意,多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