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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她的预想里,如果被姚湛空知道还有所谓的“记忆封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忘了少爷的。
而病房里的姚湛空正在查看一段视频。
视频界面模糊而老旧,隐隐能从建筑风格中辨认出那是一段来自国外的街道监控。
宋菱进入病房时,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淡声道:“怎么这副表情?”
反正她说与不说,姚湛空也是早晚会知道的,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刻意隐瞒,好不容易博来的信任,或将又是一场空。
宋菱咬了咬牙,还是将医生的话尽数转达给了姚湛空。
可姚湛空却没什么反应,他隻平静一声“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宋菱试探道:“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姚湛空的视线垂落在身前的笔记本电脑上,像是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一样,淡道:“不必,你先回公司吧。”
病房门被拉开又被轻轻阖上。
宋菱一走,整个房间就只剩姚湛空一个人了。
他再次打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帧一帧地查看着这段仅有十五秒的视频。
视频中有个男人,戴着包住整个头的面巾,仅露出一双眼睛。
姚湛空拉出另一张由警署传来的照片,将两张照片反覆投入人像识别软件,经过无数次试验后,终于显示出一行绿色:
人像识别成功,比对重合度:47。
47的重合率。
基本已经能断定是同一个人了。
姚湛空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
越查,他就越体会到这其中的水有多深,那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抗衡的存在。
如果想为宋磬声报仇,他必须要往下走,必须要站在足以撼动氏族的位置上,才能将所有的参与者推入地狱。
而在达到目的之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姚湛空上了山, 再次回到坟墓前,手里拎着瓶未拆封的酒。
初晨的微风格外清新,偶尔吹过人脸也轻柔的像是抚摸。在姚湛空的记忆里, 能和温柔挂上边的人只有宋磬声, 所以在这样柔和的风里,他所想起的也只有宋磬声。
他和宋磬声第一次见面的地点, 其实并不是宋宅,而是他所在的福利院。
那年, 他八岁, 刚到福利院。
宋磬声五岁, 是跟着父亲来福利院做慈善的。
宋家的落魄不仅在于掌权人宋汉章的固步自封, 更多原因其实在于宋家这辈没什么出众的人才。
宋磬声的父亲宋汉铭文不成武不就,企业管理更是一塌糊涂,但为了有个体面的身份, 隻好投身公益事业, 给自己戴上了“慈善家”的称号。
合照的时候,全福利院的小孩都要露面, 长相最出众的孩子还可以换上过节时才能穿的服装,站在最前面拉横幅。
姚湛空就是被选中的孩子之一。
储藏室里有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各种码数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数量不多, 勉强可以应付一次合照所需的数量。
被选中的三十个孩子兴奋得像是要过年。
他们在难得的热水里洗了个畅快舒适的澡, 又在大箱子里挑选着适合自己的衣服。而最令他们期待的是, 到了明天,他们将会和城里来的大人物一起在餐桌上吃大餐。
执教老师拿着教条在桌上敲打, 不住地怒斥着动作过于粗鲁的孩子们:“小心点!弄脏或者弄坏衣服,都要挨鞭子关禁闭!”
挨鞭子不算什么, 这里的孩子哪个没挨过打。可关禁闭不行,关了禁闭就没饭吃,对这群半大孩子来说,饿肚子才是最要命的惩罚。
饿到极致,他们都恨不得把自己给啃了。
孩子们放缓动作,小心地挑选着适合自己的衣物,尽量将自己打扮得好一些,好对得起上流人士每年砸下的大笔金钱。
姚湛空姿容出众,刚来就凭借外貌获得了站在最前排拉横幅的位置,这也是穿得最好,最受瞩目的位置。
他带着白手套,手里拉着长长的感谢条幅,上面红底白字写着一行感谢词:“感谢顾慧珍女士对我院奉献的三百万元爱心。”
姚湛空脸上带笑,眼神冷漠。
他扫过横幅上那“三百万”的字标,在心底估算着这笔钱能不能让他们过个暖冬。
一百万是要分给牵头搭桥的那位姓宋的“慈善家”的;另一百万是要打点给各处达官显贵的;剩下一百万里院长和副院长会分去八十万;剩下二十万,一半是福利院里各种小领导的分红,另一半不仅包括院里的各种生活开支,还包括孩子们的各种开销。
三百万的捐赠,真正落在孩子们头上的最多不超过五万,但这六十比一的比例,透露给其它同行,估计还能换来一句“有点良心” 的称讚。
吃了饭,合了照,散了场,就到了大人们分钱,小孩们干架的时候了。
姚湛空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孩子架起,他们胳膊瘦得像麻秆,可这细麻秆却像是铁铸的,又硬又有力,姚湛空被迫张开躯干,柔软的腹部迎面就是一锤重击。
他的身体因剧痛而蜷缩,可四肢被钳製,几次躬身都被迫拉直身体。
“你不是很牛吗?你不是很讨人喜欢吗?你不是刚来就抢了我的风头,站到了第一排吗?”
一句一拳,三个问句出口,姚湛空已经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