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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又回了熟悉的病房,睁眼就是雪白的格子天花板,浅黄色的药液一滴滴地流入他的身体,再往前看,便是倚在窗边低头不语的江凛。
江队长……
宋磬声想说话,可喉咙干的像是塞进了一把黄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倒是江凛听到了他的动静,主动将头转了过来。
“醒了?”他皱着眉,抬手搭在他额上试探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怎么还这么烫?先别说话,我去叫医生。”
宋磬声虚弱地眨了眨眼,算是回应,当他的视线追着江凛走出病房的时候,人又睡了过去。
“……太虚弱了,不是这几天的事,少说病了七八天了……行,你看着点吧……谈不上危险,但也得好好养养……”
江凛似乎又问了几句,女声放得更低,宋磬声便听不到了,他总是中途醒来片刻便又昏睡过去,意识一直飘在云端,能听见周围人说话,可就是给不出反应。
再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醒了?”他刚睁眼,身侧就传来了说话声,江凛拉着把椅子坐在他床头,二人距离极近,难怪他一睁眼就被发现了。
宋磬声轻轻点头,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江凛看着他,刻意放轻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能坐起来吗?你需要吃点东西。”
宋磬声又点了下头,以手撑床,挣扎着想起身,江凛却按住他的肩膀,道:“我来。”
他摇晃着床侧的摇杆,上半张床缓缓支起,在大概六十度角左右停住。
床头放着个纸杯和保温饭盒,杯里盛着半杯凉透的水,江凛提起暖瓶掺了点热水,温度偏高,刚适合发烧的病人入口。
宋磬声刚想抬手去接,手臂又被按住,江凛还是那句:“我来。”
喝水的力气是有的,可他的目的就是接近江凛,大好的机会,宋磬声不想放过。
江凛从饭盒侧边拿出杓子,侧着杯身舀了点水,递向宋磬声。
他低头喝了,一杓又一杓,一个隻管喝,一个隻管喂,小半杯水下肚,他的嗓子终于没那么涩了。
喝了水,又开始喂饭。
饭盒里盛着点南瓜小米粥,似乎还放了点别的什么,入口便是软糯的甜。
宋磬声吃得慢,江凛也不烦,不仅手稳,就连视线也很稳,只在杓子和他的唇间移动,见他咽下,便又舀来一杓。
吃了个半饱,宋磬声便不想吃了。他喉咙难受,咽一口受一口的罪,半碗粥下肚,胃是舒服了,可嗓子难受得他冒了一脑门的汗。
“吃不下了,”他侧开脸,避开江凛递来的杓子,略哑的声音听上去颇为脆弱,“江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病好了再说谢吧。”江凛将杓子里的粥倒了回去,又斜着碗身,舀了杓浮在上头的稀软的米浆,道:“多少再吃点。”
宋磬声不好推拒,便又顺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江凛不看他,但不妨碍他看江凛。要仔细论,这是自相识起,他头一回有这样巧的机会近距离看他的脸。
病房里亮着灯,打在江凛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他肤色偏深,五官俊美硬朗,睫毛又黑又长,且没什么弧度,直直一遮,暗色的眼瞳便隐在了睫下的阴影里。
相比其他两人,他的外貌变化并不明显,只是轮廓更加深邃,高大的身躯也比六年前更加硬朗坚实。
头上的白炽灯微微一跳,亮光一闪,江凛下意识抬眼,正巧让宋磬声捕捉到他异色于常人的虹膜。他的眼睛乍看时是黑色,可要是刚好在强光底下,便能看出一抹极暗的紫金,低调又神秘,实在漂亮。
可灯闪抬眼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江凛低头时,正和宋磬声的视线撞在一处。
一时间,两人都愣了。
他们相处时的亲昵已远远超过了初见时的程度,如果说同为哨兵,互相照顾,没那么多拘束倒也能说得通。但他们谁也不是装傻充楞的人,这距离,明显已经越界了。
将他抱进医院也好,替他做饭烧水也罢,做的时候可以不多想,但真到静下心来自我叩问的时候,江凛比谁都清楚:他不对劲。
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没细想,也不允许自己细想,他像被赶上架的鸭子一样,按护士的吩咐照顾着眼前的病人,不多说也不多做,隻闷头盼着他病好。
而他病好之后,一个前锋,一个后勤,军营不大,可想要无约碰面,却是难了。
江凛飞快低头,收拾起了剩粥与碗筷,半句话也不说,拿着东西就奔水房去了。
宋磬声没动,他有些疑惑。
视线交错时的一秒钟里,江凛眼里突显的狼狈和躲闪清晰的落入他眼中。
江凛在躲他。
可是,为什么?
他和江凛接触至今,刨除他昏迷昏睡的时间,他醒着与他交流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里,江凛除了为他做了顿饭之外,好像没什么特殊接触吧?再者,以实际情况来说,军营里的食堂都是定点开放的,大半夜的,他又是个病号,江凛为了照顾病人而煮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磬声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下意识又去转戒指。这习惯也是近日里养成的,他不戴首饰,戒指上手的异物感就格外明显,他起初不习惯,老是下意识碰它,可渐渐适应之后,却又养成了一出神就转戒指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