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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凛头痛欲裂,精神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无形的束缚紧紧勒住他的脑袋,勒的他头都快炸了。
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说“再一次”,他只知道他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心疼,头疼,方才一场战斗落下的伤也在疼,疼得他恨不得就地打几个滚。
可是不行,宋磬声还在等他。
虎形兽身本来就不擅长长时间高速飞奔,可江凛不管不顾,哪怕喉咙里溢满了铁锈味,他也没想过缓一缓步伐。
时间像是一把匕首,每流逝一秒都像剜了一刀,可比起自己的身体,他更担心宋磬声会不会受到什么拷打。
四十分钟过去,他的体能消耗殆尽,腿不受控制的一软,巨大的虎身跌倒在地。可他半秒都没歇,倒地瞬间就又爬了起来,争分夺秒地向前狂奔而去。
刚刚经过一场鏖战的身躯发出抗议,几近爆炸的心跳也提醒着他需要休息,可他一刻也不想等,一刻也不能等,心里、脑子里都只剩下“去救他”这一个念头。
如果此时还有人在江凛身边,就能发现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另一头的宋磬声也不好过,粗粝的麻绳紧缚着他的手腕,像午门待斩的犯人一样高悬在哨塔上。
四架战斗机停在不远处,近百个真枪实弹的哨兵死守在塔下,塔防系统全部启动,不管来者是谁,都会被热武器轰碎。
凌冽的寒风打透了宋磬声单薄的躯体,他唇白,皮肤也白,急速下降的体温带走了他身上仅剩不多的活力,远远看去,就像是具悬在塔上的尸体。
宋磬声垂着头,闭着眼,乍看像是昏迷,可他的思绪却十分清明。
他知道江凛一定会来救他,也知道秦筝并不会多加阻拦,但他还没想通这其中的关窍是什么,也没想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筝之所以不阻拦江凛,是因为没有必要。他和江凛相处了几年,不说了解,但起码是清楚他性格的,没必要去做拦不住还非要拦的事情。
可秦筝搞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
秦筝经验丰富,绝不可能做出“忙活一场,却只为了给他们的感情铺路”这样的蠢事,他布得局里,一定也包含了江凛来救他的这一步。
但无论秦筝的目的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他对浴缸里的水起疑的时候,他就伸手测试过了,他身上有裴野鹤的兽魂,兽魂触碰黄金湖水是有反应的,所以他瞬间就确定了:那里就是他找寻的第三处湖水。
先不提第三处黄金湖是如何被改建成那副模样的,眼下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里安防严密,江凛又刚刚结束一场大战,体力消耗巨大,如果他心甘情愿地死在这里,他只要将江凛的尸体拖去那方浴池,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失去记忆的江凛真的愿意为了他死吗?
如果他心有不甘,死后转生了怎么办?
届时人海茫茫,他根本没办法锁定江凛,一切计划自然也都失效了。
再者……
宋磬声轻轻吸入一口冷气,胸膛微弱地起伏了两下,一点茫然跌入心湖,将他本来清明的神智晃得有些乱。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但在他的预想里,这一天或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到来。
他不急着想办法恢復江凛的记忆,也没将心思花在找寻第三个黄金湖上,而是像从过去逃出来了一样,用一个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总觉得,等他找到第三个黄金湖,利用江凛源自精神海的亲近慢慢进入他的心扉,再唤醒他的记忆,拿走他的性命,这一切或许要用上三四年那么久。
可是好快啊,快到像是命运长了手,在推着他往前走。他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布局,来不及将一切想得更清楚些,就已经接连拿走了裴野鹤和姚湛空的性命。
而现在,轮到江凛了……
哨塔下的哨兵传来阵阵骚动,悬在塔尖的红外线锁定仪接连启动,黑压压的枪口统一指向一个方向。
宋磬声慢慢抬头,轻轻眯了下眼睛。
他看见了江凛。
在他看见江凛的那一瞬,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同时响起,他看不清子弹的轨迹,但能看见那隻巨大的白虎在枪林弹雨中灵巧地纵跃,逐渐向他逼近。
他被吊了几个小时,手腕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体也冷得像冰雕一样,可在见到江凛之前,他的神智一直很清楚,身体上的痛苦也没让他掉半滴泪。
可江凛来了,他就有点想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懦弱或是惧怕。他掉眼泪,只是因为遗憾。
他好遗憾啊。
真的好遗憾。
要是这一幕发生的早一些,再早一些,早到他十八岁那年,江凛也能像现在一样来救他,就好了。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如果他还像从前一样天真,那他们四个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明明是那样美好的开始,明明是彼此的救赎,明明相互陪伴依赖走了十几年,却偏偏成了不死不休的因果。
姚湛空死了,裴野鹤也死了,江凛要是也不在了,那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了。
长生啊长生,漫长的生命何尝不是另一种囚牢。
他看着那抹逐渐向他靠近的白影,脑海里逐渐回忆起初见时的江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