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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辰煦呢,他在配合着她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了,我送你们出去打车,明天再见。”
宝桂笑着,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像在看一场马戏团的表演,看他滑稽的演技。兴许从前的她会被张辰煦那犹如小丑一般的面具逗笑,但如今的宝桂却能一眼看见他眼底的冷漠,像深埋已久的地底冰川。
张辰煦离开之后,气氛就柔和了许多,宝桂和学姐笑着谈起这些未曾会面的日子。
她们坐在餐厅里,谈学姐读研之后的事情,谈宝桂进入公司之后的经历。
“哎,所以你现在和你老板一起住?”赵芙珺和小肖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毕竟谁会想和老板一起住呢?
宝桂吃了一块切好的牛排,点了点头,“她人很好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心里犹豫了很久,宝桂才问出口,“学姐,你怎么会和张辰煦在一起的?”
或许别人会对宝桂这样一句话心起警惕,可是赵芙珺性格比较粗神经一点,隻当宝桂是在关心她,笑着回答,“就那样呗,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专业的,后来一起保研的时候认识的,研究生又上了同一个学校,所以就是,缘分吧。”
“怎么了?”赵芙珺问她。
因为今天宝桂临时的邀约,她延后了和男朋友的晚餐约定,穿了新买的裙子,化了精致的妆容。
宝桂用力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没什么。”
那天晚上的饭局陷入了宝桂单方面的沉默中,不过大学时代的她就向来比较安静,赵芙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遇见宝桂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戏剧社活动室走廊外面的长椅上,窗外的月光从晃动的树枝筛过,再落到她的脸上。
那个夏夜,朋友碰了碰她的肩膀,一脸羡慕地说,看来今年你们戏剧社又来美女了。
赵芙珺笑着回答她说,哪有啊。其实晚上回去之后,月光下的少女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是个特别的孩子。
赵芙珺想。
于是第二天她踩着日落,搭上了沉默少女的肩膀,笑着说,“要一起去吃饭吗?小学妹。”
十四
八月初的蝉鸣鸣响不断,要为这毒辣的日头奏一曲慷慨激昂的进行曲。
顾与秋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里。
早已老化的空调不断地製造噪音攻击着她的耳膜,而她坐在画稿的位子上,埋首画画,再过了好一会,才停下了手里的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这间小小的工作室,是顾与秋目前能力之内所能给自己最好的条件。
虽然她出身顾氏,可是父母隻注重于家族里男孩的培养,能够去美国留学,也是她尽自己最大能力争取来的。
因为母亲觉得一件商品本身的价值越大,就能够卖出越高的价钱。读书、练琴、学习艺术,顾与秋所做的一切在母亲眼里都是在给自己增加价值。
她只是母亲手里的一件商品,随时都在待价而沽。
在美国遇见燕贺来,是一个在她人生计划之外的惊喜。
燕贺来短暂地拯救了她。
后来的分手,是顾与秋提的。
顾与秋看了看平板上的稿子,想起来前阵子燕贺来让她取裙子过去的场景,远在美国的那段回忆又因此被拉扯着登场。
再一次见到她是什么心情呢?
惊喜?愧疚?又或是遗憾?
太复杂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顾与秋是快乐的。
没有家族的忽视与竞争,也没有母亲的冷漠与施压,她度过了一段真正自由的日子,美好到现在想起来都恍如梦境。
手腕上的酸痛渐渐消去了,正准备拿起笔继续勾线的时候,顾与秋又想起来昨晚大哥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她的亲生大哥顾与夏,是具备顾氏企业继承人资格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是她的堂弟顾与冬。
小的时候,几个兄弟姐妹的感情还不错的,可是后来再稍微长大了一点就从各自的父母亲那里明白了,顾氏只有一份,胜者只能有一个。
于是他们都被迫地过早扯进了这场成人的竞争游戏里,不达目的不放弃。
而顾与秋并不想,她的理想只是当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可是母亲不支持她的想法,她认为顾与秋身为她的女儿,为了对得起这些年顾氏对她的养育与栽培,就应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譬如,商业联姻,为顾氏带来效益。
所以顾与秋从小就明白,所谓儿女亲情,都是利益的附属品。
有价值的时候论情,没价值的时候撇清。
顾与秋从小在这样冷漠的世界里成长,选择当一名设计师,是她同命运的最后一次搏斗。
但是,大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和燕贺来的交情,企图让她去接近燕云来,最好可以嫁给燕云来,成为燕氏的老板娘。
顾与秋一边听他侃侃而谈,一边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燕云来是燕氏接班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看上她顾与秋。光是顾氏的烂摊子,就已经够让人敬而远之的了。
顾与秋心里只有无尽的无力感。
直到中午去吃饭的时候,顾与秋心里还在想要怎么办才好。她总不能真的将一辈子给顾氏当联姻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