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6节(1 / 2)
辉特部,首领把秃孛罗。
客列亦惕部,首领太平。
三股力量中,又以马哈木的绰罗斯部为最强,至少在前段时间还是如此。
随着瓦剌骑兵折损在昌都剌,绰罗斯部损失最是惨重,当战败的三位首领返回杭爱山之后,绰罗斯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完全盖过辉特部、客列亦惕部,这无形之中,让太平、把秃孛罗的话语权得到了增强。
实力的变化,对应的是地位的变化,嗓音的变化。
多年以来,瓦剌部落都以马哈木为尊,但现在,这种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部落利益高于族群利益,自家利益高于部落利益。
出于这种认识,把秃孛罗在两日之后,再次找到了胡濙,不过这一次会面,把秃孛罗并没有邀请马哈木、太平,而是孤身一人。
“我见识过大明的强大与富庶,清楚瓦剌无论如何都不是大明的对手。只要大明皇帝可以保证辉特部族人的安全,我愿意亲自前往大明京师请罪,听凭大明皇帝的安排。”
把秃孛罗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
胡濙听出了把秃孛罗的意思,他在这里,仅仅代表辉特部,而不是整个瓦剌。
从这一点细节上,胡濙推断瓦剌内部出现了分裂,对满是期望的把秃孛罗点了点头:“皇上对你一向亲和,赞赏有加,甚至曾认为你才是主宰瓦剌最合适的人。只是马哈木强势,辉特部确实不宜与其争锋,以免损耗瓦剌。”
把秃孛罗感觉心头一热,大明皇帝认为自己才是主宰瓦剌最合适的人?
胡濙见把秃孛罗有些浮想联翩,不由得哀叹一声:“作为大明使臣,我希望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使命,带着瓦剌臣服的好消息返回京师。若只有辉特部,也仅仅是瓦剌的三成人臣服大明,我这任务完不好,皇上的脸色想来也不会好看……”
把秃孛罗苦涩摇头:“你应该知道,马哈木向来高傲,他从不会对任何人真正低头,哪怕如今答应大明,也只是暂时隐忍。太平已是吓破了胆,更不愿留在此处,整日游说马哈木迁徙。他们两人,不是我能说服的。”
胡濙看着把秃孛罗,微微凝眸:“说服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了部落与族群,有时候也可以稍加胁迫。大义面前,手段已不重要。”
把秃孛罗心头一沉,清楚胡濙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希望自己站出来,用武力扣押或逼迫马哈木、太平答应臣服大明。
可这不是容易做到的事,马哈木、太平两个大部落加在一起,可比辉特部强多了,纵是突然出手,抓了马哈木与太平两人,也未必能稳住他们的部落,相反,还可能引起内乱,辉特部被其联合消灭。
这个风险,冒不得。
胡濙见把秃孛罗犹豫不决,轻轻说了个名字:“妣吉,她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把秃孛罗眼神一亮,起身抬手捶打了下胸膛便匆匆离开。
胡濙手指敲打着桌案。
瓦剌内部因意见不同很可能会走入分裂,把秃孛罗是一个亲大明的首领,选择他是合适的,只不过,辉特部的力量不够强大,把秃孛罗也不像是一个能做出大事的人。
局势到了这种地步,恐怕一点外力才行。
只是,马哈木跑了回来,瞿能未必会跟过来,西疆的兵力只限于自保,很难用于深入进攻。
至于朱棣,此时指望不上他,消灭鞑靼这种不世之功已足以让大军沸腾,他们渴望的是能早日班师,而不是西进再次出征,再说了,哪怕是朱棣力排众议西征,从北海到这里有两千多里路,一时半会也杀不过来。
唯一的外力,那就只有一个了:
使团队伍!
胡濙起身,肃然喊道:“来人,告诉马哈木等人,三日后,不管瓦剌有没有结果,我们将返回大明。”
马哈木收到了胡濙的话,并没有在意。
躺在黑夜里,马哈木睁着眼如何都睡不着。
萨穆尔公主将手搭在马哈木的胸膛上,轻声说:“大明不会给我们太多时日,是臣服还是迁徙,无论哪一种决定,都好过犹豫不决,留在原地。”
马哈木拿不准主意。
臣服大明,瓦剌将会彻底成为大明的一部分,而这个部分,很可能是无法再分离出去的那一种。瓦剌也将遭遇大明朝廷的瓦解、分割,零散的牧民在不同的草原上游牧,他们将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没有大的族群,只有小的蒙古包。
自己的野心,燃烧殆尽将死。
瓦剌的崛起,埋葬坑里成灰。
多年隐忍,多年练兵,多年筹划,都不复存在。
如果大明皇帝不干涉瓦剌,只要瓦剌一个臣服的姿态,自己愿意。可朱允炆不会答应,他想要瓦剌失去武装,失去反抗的力量,对大明王朝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个结果,自己不甘心!
可迁徙自己就甘心了吗?
我马哈木在这一片草原上成长,我第一次在这里骑上马驹,第一次抽出马刀,第一次对草原与鹰空发誓,我马哈木将成为草原的王!
可现如今呢?
我要丢弃草原,狼狈离开吗?
复杂的情绪,如刀子在马哈木心中切割,一阵阵剧痛涌入心脏。
妣吉黑色的阴谋
重大的抉择,不是轻而易举可以给出结果。
马哈木忧心忡忡,进一步迁徙,或许可以避免来自大明的进攻,保全族群,但也可能会遭遇其他势力与国家的进攻。
天地之大,唯蒙古草原属于蒙古人,向北,向西北,可都是其他族群的地盘。
抢地盘,瓦剌能抢的下来,但能不能长期稳定在那里还是个未知数,何况越向北越寒冷,有没有放牛放马的地方还不确定。
向西北吧,需要与蓝帐汉国起冲突,万一大明使坏,联合帖木儿国、蓝帐汉国,都用西疆或关内主力,那瓦剌的覆灭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
高层决策的痛苦,往往是鲜为人知的。
小兵与牧民面对这种情况,激动不已地跳出来,要么支持迁徙,要么不舍得家园,想要留下来。
他们作出选择的考量很情绪化,要么是不安,要么是愤怒,要么是彷徨。
而瓦剌高层,需要的是理性,战略与全局的考虑。
迁徙可不可行,有没有出路。
投降可不可以,有没有未来。
还有没有其他路可选,找出两全法。
在马哈木睡不着的夜里,把秃孛罗找到了妣吉。
妣吉看着摘下帽子的把秃孛罗,面色清冷:“我是一个不祥寡妇,你夜半而来,不怕惹祸上身吗?”
把秃孛罗呵呵笑了笑:“妣吉,你确实有姿色,若不是碰过你的男人全都死了,我倒是想抢走你。只可惜我惜命,不想死太早。冒昧而来,只是希望你能为瓦剌指一条明路。”
妣吉放松下来,见把秃孛罗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转眼便明白过来:“如此说来,马哈木、太平已经做出了决策,想要全族迁徙,而你坚持留下来?”
把秃孛罗摇了摇头:“太平已经在准备迁徙事宜了,马哈木并没有拿定主意,他现在处于矛盾与犹豫之中。不过,想来用不了太久,他也会给出决断。妣吉,你是草原上的女人,你的父亲,你的男人,包括你的孩子,都是草原上的人,你在意的人埋在了草原上,你甘心舍弃草原而去陌生的地方,终其一生不再回来吗?”
妣吉回忆着过去,一道道影子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