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节(2 / 2)
在北京天地坛祭祀。祭祀结束之后,北京城年过七旬的老人纷纷入宫,于奉天殿接受皇帝的宴请。
面对一众耆老,朱允炆频频举杯,一是为顺利完成迁都伟业庆贺,二是为大明耆老祝寿。
耆老的数量多少与年龄高低,是衡量世道好不好的一个重要标尺,并非简单地拉拢耆老、稳固地方,敬老、彰显孝道那么简单。
“皇上来了就不会走了吧?”
一个耆老喝多了,问了句。
朱允炆含笑,道:“这里是大明帝都,朕能去何处?日后子孙后代,都将在这里发诏令于四方。你们都是有见识的,可要记住,留给子孙再多家产,也不如留给子孙一身学问与本领。日后的大明,是能者上、庸者下的大明,家产多只能是个富家翁,想要为朝廷做事,还是不能没有学问。”
“朕听闻这些年来民间有攀比奢靡之风,有人比拼财力多少,宴请客人摆席如流水,还有歌姬相伴,琴瑟铮铮,享乐不已。这可要不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小家小户都知晓,一个个都这么有钱,朝廷可很穷困啊,每年开春之后财政预算,户部的门都被人踹破了……”
耆老们听闻,多数只当了玩笑话。
可年有七十二的常五训却悚然一惊,有些畏惧地看向朱允炆。常五训对面的陆文老人也不禁眉头紧皱,接下来的酒与菜没了滋味,也没了心思看这歌舞。
夜深沉时,一干耆老多有醉态,宫外早有家人等待接回。
一辆马车里,沈一元翻阅着一本《西疆西行志》,对陆文老人道:“皇上当真如此说?”
陆文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东家,皇上怕是有意破一破奢靡浪费之风。”
沈一元合拢了书,凝眸道:“不在朝堂上说,也没有将消息透漏给户部,而是在耆老宴会上说,皇上这一手棋下得隐晦却令人不寒而栗啊。”
陆文有些担忧:“皇上说留给子孙再多家产的话,是否是提醒遗产税将近?”
沈一元摆了摆手:“遗产税早晚会出现,这件事我们已无法左右。倒是奢靡之风,倒是个麻烦。十几年前,徽商商人多是节俭而行,出远门布衣草履,不带超过两个伙计,中途风餐露宿,多选最便宜客栈或寻一柴房居住一晚,天不亮便再赶路。”
“可如今呢,不少商人出行颇有气派,丝衣华裳不说,带伙计不说,还携美同行,妻妾跟随,中途住的全是上等客房,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奢靡不仅坏朝廷,同样坏徽商。明日开始,是时候将徽商中老人召集起来敲打敲打了,再这样下去,商人脖子上的绳索,怕是会越勒越紧。”
陆文哀叹。
眼下的朝廷当真令人看不懂,一方面鼓励发展商业,一方面又不允许商人胡来,一方面希望收到更多税收,一方面又不允许铺张浪费,奢靡横行。
“度!”
常百业坐起身来,看着疑惑的侯浅浅,严肃地说:“皇上要的是一个度,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扼杀商业。”
侯浅浅抬手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秀发,起身拉开帘帐:“这个度不好掌握吧。”
常百业看着侯浅浅走下床,那婀娜的身段多年来就没变过:“说到底,奢靡可以,但不能为人知,不能为人道。浪费可以,但不能让百姓看到,世人知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事,皇上是不希望看到的。”
侯浅浅转身,莞尔一笑:“谁有钱财时不想炫耀炫耀,彰显一把自己的财力,涨涨脸面?要我说,皇上想打压奢靡之风,这第一锤子也不应该捶在我们商人身上。朱门酒肉臭,谁家是朱门?王公大臣才是朱门。”
常百业愣了下,恍然拍手:“对极!皇上想要一石二鸟,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对朝臣奢靡之风进行打压,同时威慑商人。”
侯浅浅笑道:“咱们这位皇帝了不得,迁都并没有对他治国构成半点延滞,他依旧保持着清醒而睿智的头脑。”
常百业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迁都如此大的事,主要是东宫与内阁、六部等协调,皇上并没有过多参与其中。”
侯浅浅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东宫?太子今年才多大,十四五岁的年纪竟能负责如此国之大事?”
常百业走下床,哈哈大笑道:“莫要小看十四五岁的少年,想当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三出大同,深入草原了。”
侯浅浅白了一眼常百业,你是因为爹走得早,家里就你一个男丁,这种情况下,别说十四五岁,就是七八岁也只能咬着牙,挺着骨扛起重任。
可朱文奎他爹还活得好好的,且英明富有远见,文治武功了得,完全能为其遮风挡雨,犯不着孩子这么早就站出来承重。
北京国子监。
周昌疲惫地躺了下来,吹熄了灯火,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去,只见原本应该熄灭了的实验楼竟亮了灯,不由起身,走了出去。
走在平坦的混凝土道路之上,看着路边一颗颗刚栽种下不久的树苗,周昌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学问将代代相传,如树年年茁壮。
走入实验楼内,站在亮着灯火的教室门外,周昌听了听动静,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郭嘉乐与宋断断侧头看了过去,见是周昌,连忙起身行礼。
“如此晚了,为何还不去休息?”
周昌询问道。
宋断断摇了摇头,轻声道:“周院长,北京国子监对我们来说就如同一个全新的家园,陌生的令人紧张,也令人期待。我不确定在这里能不能找到更多新材料的秘密,怕有负公输老院长的重托。”
郭嘉乐没有那么多话,只是说了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