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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小女孩忽然抱着我的腿哭了起来,喊着:“沈无哥哥,我爸爸妈妈,他们……”
她泣不成声,我脑海中又闪过一幕类似的场景。妹妹也爱哭。我那时还是少年,十分不耐烦,又觉得她是要借机和父母告状,总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蕊蕊哭了一会,抽泣着问我:“沈无哥哥,这里就是我的新家了吗?大家都会陪我玩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说:“是。”
小女孩满意地笑了。笑容是那种孩子标志性的笑容。露出大大的门牙和虎牙,再配上脸蛋上未干的泪痕,天真又可怜。
她维持着这个笑容,大约好几秒。我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凭借理性将这种毫无道理的感觉压下去,对她说:“蕊蕊,你站好别动。”
然后,我抬手按住她的头顶,决定亲自测了一遍她身上的诅咒。
诅咒的内容是不能直接呈现的,但我可以用法术回溯女孩经历过的事情判断她是否说谎。
我“看”到:夜晚,蕊蕊拉开一张大毛毯,盖住自己和身边的两具骷髅,那是她的父母。
天亮了,她走到路上找吃的,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是有个带孩子的女人送给了她一块饼。她带的小女孩还有个吹泡泡的玩具,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午。
蕊蕊回到父母尸体身边,把不舍得吃的饼给他们。他们没有吃。
又一天,蕊蕊终于意识到父母死了。
她踏上了父母死前嘱咐她去的基地塔的路,其实她父母就死在成功之前。那里已经离基地塔很近了。
蕊蕊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问她天气,她是个好孩子,回答了。
然后她便到了这里。
我见过【天气】的感染者和传播过程,的确是这样没错。
一切都对的上,毫无问题。我向来自信,对于理性和逻辑上确认的事便不再犹豫。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天气】和【阳光】不同,是信息较多且出现时间很久的诅咒。我已在最近一次游历中有了解决方法,可以化解。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窗口期”快结束了。
“把手递给我。”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我触碰到她的腕部,只觉周身一股刺骨的凉意。
我将她身上的诅咒转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
自作自受
在面对时间紧张又较为明确的低级诅咒时,我经常这么做,因为解咒需要时间,只有这样被感染者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小女孩蕊蕊目前还在“窗口期”,显然比那位自杀的父亲幸运许多。
我不是第一次解【天气】,但总觉得和往日似有不同。
如果有人像我这样接触过几十种诅咒偏偏还活着的话,就会知道每种诅咒都有不同的味道。
比如【天气】“尝”起来通常是湿润的,就像雨后黄昏,阴郁潮湿。
但这次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起初竟然有一点甜味,而后是一种掉入冰窟的刺骨冰冷,最后化为一种极为苦涩的恶毒。
“沈无哥哥,我会死吗?”蕊蕊忽然问。
“不会。”这是实话。因为我会逐渐将她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我自己身上,再设法化解。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又问:“但是身上好冷,还疼。沈无哥哥能送我一个礼物吗?这样一定会舒服很多。”
“你要什么?”
蕊蕊笑着说:“我也想要一个吹泡泡的!红红有泡泡玩,还有妈妈。蕊蕊很羡慕。”
红红估计就是她路遇的那个小女孩。
我应允了她。
之后几日,我都来为她解咒。也带来了她要的东西。
小女孩只到成人腰间高度,踮起脚来站在椅子上,才能够到房间的小窗。她举着一只小瓶子,里面是自调的肥皂水。
蕊蕊将泡泡圈在肥皂水中润湿,放在嘴边,圆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泡泡从窗口飘了出去,自由自在地在空中游荡,禁闭塔下的人们三三俩俩的路过。
她吹了一会,渐渐有人注意到,抬头指着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色泽的泡泡,拉同伴停下脚步看。
这小小的肥皂泡,竟弄出来末世下珍惜的一点彩色。
我看着那些人的笑脸,忽然明白了一件之前一直不能理解的事。
——明明理性的科学和工程才是最有价值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却因艺术和文学而疯狂。
因为前者是价值,后者却是本能。
就像沙漠中绽开的花、因凉风舒爽的心情、晴空中七彩的彩虹、刹那心花怒放……本能弯起的唇角。
我在禁闭塔上,透过空中自由飘散破碎的气泡,看到了裴追。
我知道,裴追是来堵我的。
我下到塔底时,他果然还站在那里。甚至还坐在阴凉处,拿了本书在读。
“沈无。”我一出现,他就像有探照灯般,抬头望向我:“你又把诅咒移到自己身上了?”
谢天谢地,他这副表情我还当他要问我为什么躲着他。
我并不意外裴追看得出我做了什么。哪怕是我已可以熟练消解的诅咒,依旧需要时间,总会遗漏出几缕残存的气息。
更何况,蕊蕊身上的【天气】似乎异常棘手,几日下来只增未减,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