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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全力才维持住神情不变。半晌,才问他:“你到底记得多少?”
裴追反问:“你有什么是特别怕我想起来的吗?”
有太多了。
先前,他只是说梦到几个关键的片段,我便只当是情感残留触发的一小部分。但现在,如果连这种细枝末节的生活琐事都渐渐记起,会不会有一天——他会恢复全部的记忆?
那他就会知道,他父母曾是我害死的,那他还会这样信任我的安排,言听计从吗?
我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而且,一旦他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就会知道我献祭时间法阵的事情,我怕他联想到我现在的身体情况。
更不必提,那么多年的爱恨纠葛,我曾辱他、强迫他,如果真的全想起来,他会爱我……还是杀了我,我尚且没有把握。
而我现在还不能死。
我保持着沉默,出乎我意料的是,裴追竟然没有逼问我。
反而,他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这段时间下来,大部分事情都记起来了。”裴追始终神情平静:“只有一些当时情绪特别激烈的想不起来。比如旧时间线貓灵残害我父母的事情,还有最后几日的事情。”我只觉后心一片冷汗,不知该惊还是该喜。
怪不得他如今这样待我……因为他想起的几乎只有好的,而没有坏的——比如杀亲之仇……还有我那诸多自以为是的强迫行为。
他记不起的那些事,才刚好是最关键的部分。
“两个人之间总有人是要先坦白的。”裴追淡淡道:“沈无,我走出第一步。接下来,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你手里了。”
是的,主动权都在我手里了。
我的徒弟,当真一点也不像我——坦荡磊落,霁月光风。他那样聪明,又记起了我从前的为人,其实应当知道我许多次都在骗他。
但他依然后退,让出机会,一次次给我后悔、改过自新的余地。
可惜,人渣是不会自省的。
“出来玩就别提以前那些事了。”我轻轻笑了下,去边上买了瓶冰水递给他:“这蛋糕太腻了,喝点水冲淡些。”
贵公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在我心又一次悬起来时,他说道:“对了,我还有个疑问。”
我立刻抬头看着他。
“我还有些事没想起来,因此有些好奇。”裴追说道:“我记得说怪物会出现是因为现世和地底的通道被打破了。那为什么你会选择回溯时间,而不是关闭那条被称为’门’的通道呢。”
原来是问这个。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把当时对林川的解释又对他重复了一遍,无非是当时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么想到问这个?”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裴追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直觉上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就好像消除污水的最佳方式是截断污染源,而非一遍遍过滤污水,似乎关闭’门’对于终止末日会更有根本上的价值。”
他应该只是纯粹有感而发,我却心中微微一悸,想到了最近重现的厄运。
裴追可能看出我脸色不太好,便叫我再陪他逛一会。我却始终有点心不在焉。
“街也逛了,吃的也买了。”我说:“该回去了吧?”
裴追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还没来得问,就见裴追从衣袋里拿出两张纸片。
“走吧,快来不及。”他淡淡道。
虐恋情深
“去哪?什么来不及了?”我一头雾水。
“看电影。”
这时,我才看清裴追拿的竟是两张电影票。
电影院就在这片古镇街区尽头的综合体里。而氛围也和刚才一样古怪。
不……甚至更古怪。
我沉默地看向那过分宽大,能容两人的座椅。抬头正撞到裴追的目光……发现他的神情和我一样迷惑。
其它观众也开始陆续进场了,为了不挡路,我先在椅子上坐下,实在感觉怎么坐都不对劲。最后索性脊背往后一靠,双手十分豪阔地搭在两边的皮扶手上。
和皇帝坐龙椅似的。
我自觉已经掌握了这个座位的真谛,甚至有些享受。于是奇怪地问裴追:“你怎么还不找位置坐下?”
裴追:“……”
我正奇怪没听到他回答,却正好看到下面一排一对小情侣亲昵地坐进了和我们这座椅一模一样的位置中。
他们你搂着我,我抱着你,反倒显得座位过分宽敞了。
我:“……”
我觉得我猜出了这是个什么位置。
裴追的目光和我同时从他们身上收回。我们沉默地对视一瞬,然后以差生被训的规整程度,一起坐在了这张椅子上。
这张椅子其实远没有两张单人椅的宽度直接相加来的大。更别说坐的还是两个大男人。
这时离电影开场还有几分钟,影院的光线还没暗,已经有路过的小姑娘看着我们开始捂嘴窃笑。
我从前其实是很要脸面的,但近几年着实经历丰富,连被恶霸当街强抢这种事都经历过,这点小尴尬反倒不在话下。
于是,在最初的迷惑后,我很快找到了新的趣味——我想看裴追尴尬。
我想当然地认为,小裴总这样一个没有私生活的冰山,又说和女孩子没什么情感经历,可能根本没和人来看过电影,这次应当是误买成了情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