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节(1 / 2)
一处茶肆,挂着“茶”字幡子,铺面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除了寻常茶汤之外,其余香茗也有不少,更添了楼阁雅间,由得喜好湖光春风的雅客独自消遣去。
楼阁下去便是青石台阶,一路通往巢湖湖水,水下台阶看得清清楚楚,上面鱼虾嬉戏、螺蛳成群,这晚春时节,也招来了大量的鸭子聚作一团。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想着欣赏良辰美景,天下并非处处都跟巢湖一样,能够大灾之后还能重建,甚至还能恢复秩序,哪怕没有国运护持。
“非是我家姑娘不讲情面,实在是你们一无飞刀,二无桃符,三来书信文字也没有一个,岂能坏了规矩?”
碧玉簪子头上戴,一身青衣,一柄宝剑,却是英气逼人,全然巾帼不让须眉。
小青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诸位既然是玄门正宗,当知晓天下动荡,这巢湖太平来之不易。蛇无头不行,人不信不立。巢湖周遭数十万百姓,百十万精灵,全靠团结一心,方有尺寸立锥之地,全靠恪守信义、遵守规矩。破例一次事小,坏了规矩事大。还请诸位有道之人多多海涵。”
几个剑修虽有不忿,却没有造次,只因他们到了这茶肆,就有诸多乡勇提枪拿棒远远警惕。
往日里怕妖惧怪的普通百姓,此时浑身血气充盈,有着昂扬斗志。
毕竟,只有失去过,才明白如今的来之不易。
靠天靠地,靠爷靠娘,不如靠自己。
巢湖处处皆乡里,守巢湖就是守家。
这等道理,乡勇们自然也是懂的。
以往剑仙们视乡野莽夫为草芥,但见本地气氛,却知道不同于别处,如此充盈血气,十人如火,百人如灾,千人则鬼神不侵。
剑仙越级杀敌如杀鸡,但这等威势,好似身陷敌营,有一身的惊世神通,能使唤出来五六分,已经是心志刚毅、修为高深。
那种感觉,活脱脱仿佛被国运全然压制。
“唉……”
洛水剑派的一个剑修抱拳拱手,“实在是之前听闻‘泾渭剑盟’的同道去了巢湖龙宫,我等委实羡慕,所以今日才有不情之请。叨扰之处,还请白娘子饶恕则个。”
见对方客客气气,小青便还礼道:“几位若是不着急,在巢湖住上一段时日即可。若得本地百姓精灵认可,自会担保,到时候去龙宫也非难事。”
“啊?”
那剑修一愣,“那本地百姓,岂不是人人可去龙宫?”
小青摇了摇头:“道长说的什么话,龙宫灵秀之地,于凡人而言,可谓‘虚不受补’,大补为伤,没有一点修为的凡胎肉体,去了只是祸害他们。”
“呃……是我糊涂了。”
一脸尴尬,心急之下,那剑修倒是把常识给忘了。
不过听得小青这番话,剑修更是心中佩服,一是佩服巢湖龙君,二是佩服巢湖百姓。
前者器量大,愿意与人方便;后者器量更大,明知道自己不可往,却也愿意相助他人前往。
设身处地一想,剑修觉得以自己的品性,倘若自己渴望龙宫之行,却只能帮别人去,而自己去不得,只会心生忌恨,最后损人不利己。
“此地风水,必将‘丰亨豫大’!”
剑修这话说得小青一愣,不等小青开口,后方白星说道,“不敢当如此赞誉,能有一时太平,已是万幸。”
别人谦虚,多半也这资格。
但白星的兄长就是巢湖龙君,时人眼中的未婚夫婿便是“赤侠举人”魏昊,她代表巢湖人神谦虚两句,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我等已经知晓巢湖法度,自会遵守。”
洛水剑派的剑修诚心实意行了一礼,然后道,“白娘子,多有叨扰,这便告辞。”
而后,这些剑修就离开了茶肆。
待走远了,还有些不忿的几个剑修便开口道:“大师兄,这湖神又没有得了天封王赐,说是淫祀邪神……”
“住口!”
大师兄怒眉倒竖,喝道,“你们在门中修行真是修得狂妄,连这种昏话都说得出口!天封王赐再大,也大不过人心所向,明白吗?”
背负宽阔重剑的大师兄回望茶肆楼阁,叹了口气,“一路过来,这巢湖之畔,已经是我们所见最太平的地界。虽说妖灵也多了不少,可这人与自然的和谐,乃是我生平所见。”
“妖怪开慧,善者留,不善者杀,管那许多。”
“我以前也是你们这种想法,但到了此处,再想起南芒剑宗的故事,便多有感悟。十年前,处处护城国运,我等行走江湖,想要御剑飞行,飞二三十里就要落地行走。说起来,仗剑走江湖的日子,更多一些。”
“大师兄,如今国运衰退,可不正是我等修真的好时候!”
“噢?”
大师兄看着众师弟师妹,“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修行之后,明明神通广大,远胜凡人,却受限于国运压制,施展出来的手段,跟武艺高强之辈,没有太大区别。”
“侠以武犯禁,大禹王定下的规矩。”
“所以,你也知道是规矩。你难道没有想过打破这个规矩?或者尝试一下?”
“谁没想过,谁没试过,这不是没用么,不为夏廷承认,国运如山压制法力……”
“也就是说,是我等修真实力不济,所以才遵守规矩,是也不是?”
“是……”
倔强的师弟其实已经明白大师兄的意思,只是还有些不忿,毕竟,如今国运衰退,该是他们横行天下的好时候了。
“这巢湖的规矩就在那里,只要你们有击败巢湖龙神以及魏赤侠的信心、能力,无视规矩,也无不可。”
大师兄说罢,看着这些不服气的师弟师妹们,“想想南芒剑宗吧,他们未尝不是跟你们一样以为到了好时候,以为可以小视天下人,视凡人如草芥。但他们遇到了魏赤侠,哪怕他们是人祖之后,魏赤侠照杀不误。”
“我们比南芒剑宗……”
“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摇了摇头,大师兄没有再多解释,有些道理,说通了说到了就行,对方听懂还是装听不懂,他已经尽到了情义。
负剑前行的大师兄不再理会师弟们的狡辩,边走边道:“如今夏邑出了‘求贤诏’,有神通者,皆可为官封爵。你们要是不想在巢湖这里浪费时日,去夏邑走捷径,也无不可。”
“大师兄不去?”
“我想在此地积累功行,得街坊认可之后,再去巢湖龙宫寻得‘乌青鱼石’。”
“这又是何必。大师兄,哪有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天下江流湖泽,这巢湖新成,又没甚底蕴,何必看它们脸色。”
“我的修行,就是如此。”
大师兄说罢,从怀中摸出几封信,“本门弟子在朝中也有些交情,持此信件,见信如当面,让你们当个法师、将军,问题不大。”
忽地,一个师妹开口道:“大师兄,若是将来朝廷讨伐巢湖,大师兄当如何?”
“那……”
大师兄愣了愣,然后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宽阔重剑,笑着道,“那就要看看诸位师弟师妹们的功力,平日里有没有疏于修炼了。”
“啊?!大师兄莫非宁肯同门相残?”
“这也是修行。”
大师兄笑着道,“莫问前程,各自珍重吧。”
哈哈一笑,大师兄不再絮叨,而是寻得“金蛟堤”的一处牙行,迈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