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他的右腿断了,每动一下都像是要了他的命。
“呼……”
他咬着牙拨动右腿,好不容易才将受伤的小腿摆正。
挤羊奶的妇人们听到动静,都好似空气般视而不见。
妇人们谈笑风生,讲述着狼圈新生的崽该怎么照顾才能平安长大。
“既是都生了崽就别让其他人靠近。阿古勒的宝贝疙瘩,要是出了事,隔天就得被赶回西麟。”
沈常安觉得自己还算耳聪目明,这么远的距离听得一字不落。
无情的雪纷纷落下,穿过笼子缝隙,轻飘飘地沾在沈常安身上。
他微微昂首,张嘴尝了点儿。
只是这零星雪沫,实在难以解渴。
他把整个身体都靠在角落固定,许久,直到觉得好些了才重新坐直。
“呼……”
喘了口气,双手发颤地解下绑在头上的发带和玉簪。
腿骨断裂,如果长时间不处理,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是个废人。
想到此,不禁嗤笑。
他这一生最多也就剩五年命,这腿即使不断他也依旧是个废人。
本以为会在那边境的老宅院里了此一生,不想临到枯槁,居然还能遭此劫难。
他把受伤的右腿裤子往上拉拽。
小腿处,从断骨的地方到脚踝肤色暗沉,这是气血不畅导致的。
双手扶住扭曲的腿骨,他紧咬牙关,稍稍用力却没能一口气把骨头扶回正位。
疼痛让他满头大汗,实在疼极了,还是忍不住哀嚎几声。
惨叫引来妇人们的侧目,惊散了羊群,也惊走了停在笼子上等着吃尸体的鹰。
嘴唇抖得厉害,接骨的痛让他浑身战栗。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根本控制不住。
白雪落在腿上,丝丝凉意让他好受了许多。
他把玉簪放在摆正的小腿一侧,喘着气用发带将玉簪和断裂的腿骨捆绑。
等做完这些,肩上已满是积雪。
沈常安双目通红,松懈似的靠回笼子夹角。
他还不能死。大仇未报,冤案未查,他又怎么能毫无作为地死在这肮脏的牢笼里!
他闭着眼小憩片刻,寒冬冷风呼啸着吹散体温。不能死!
“还不能死……咳咳咳……”
阿古勒驻扎的白色毡包终于传来动静,几名衣着艳丽脸上带着粉妆的男人扭着身姿出来。
为首的男人说话时夹着嗓子,手翘兰花,比伽兰的美人还要妖娆。
男人面带怒气,不理会其他几位,出了毡包就急匆匆地往羊群这儿来。
与西麟的其他人不同,这些男人长得瘦削且个头不高,衣着也多为纱绸而非兽皮。走路经过时,还能闻到股女人们常用的香粉气。
沈常安微微蹙眉。
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一定是阿古勒的男宠。
传闻阿古勒喜好美男,年纪轻轻就身经百战。从前还觉得无稽之谈,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也难怪领主敢把最强军队交给他,一个只近男色的将军,没有子嗣也就没了争权的威胁。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安公子?”
男宠的香粉气近在笼边,味道浓重,把沈常安身上的血腥气熏走了大半。
沈常安没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男宠懊恼地拍了下牢笼,门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沈常安懒得睁眼,这男宠生得再好看那也是个男的,他可没这方面嗜好。
“大名鼎鼎不敢当,我沈常安不过一介草民。”
男宠笑得鄙夷,身姿婀娜地靠近笼门。
被关着的沈常安生了副好面孔,可惜久居病榻,整个人病恹恹的,连皮肤都白的病态。与那传闻中,三岁诗书五岁持剑上马的常安公子简直天差地别。
“草民?”
阿古勒身边的人似乎都熟读伽兰语,与沈常安交流半点儿不疙瘩。
“有意思。你父亲可是伽兰国国舅,既是定南侯又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他的儿子,居然自称草民?”
男宠嫌弃地看着沈常安:“为了不让阿古勒杀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要是国舅听见了,肯定伤心得不想再认你这个小畜生。”
沈常安伶俐睁眼,一双黑瞳冰冷地看向说话之人。
奴隶生气了,这对于心情不佳的男宠而言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生气了?你的父亲是个畜生,畜生生的儿子自然也是畜生。我说错了吗?”
本以为沈常安会因此暴怒,不想这人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懒散模样。
沈常安:“你说得对,畜生生的崽自然也是畜生。就像畜生睡过的东西,即使本该是人,也成了个连畜生都不愿多看一眼的污秽之物。”
男宠一开始还欣欣然,等意识到沈常安说的是谁后顿时变得急躁恼怒:“你敢说阿古勒是畜生!”
沈常安冻得厉害,他拉了拉单薄外衫,却仍旧改善不了因为寒冷而发抖的身体。
“你从帐中出来满脸怒气,可跟在你身后的公子们却一个个笑得高兴。争宠争不过,一腔怒火又无处撒野,便想来我这儿寻些乐子。也难怪阿古勒看不上你,污秽一词,与你实在贴切。”
男宠本是来羞辱沈常安的,不想竟被反过来说了一通,尤其是被揭露失宠一事,直戳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