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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当真有点儿急了,怎么说也是头一回见婆婆,就不能严肃点儿?
薛壮还浑然不觉道:「你之前对着盛氏不是挺厉害的?怎么见到我娘就成小媳妇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薛大壮,你是不是欠揍?」夏月初抄起擀麵棍往面板上敲了两下,「把你娘跟盛氏那个老刁婆子比?」
薛壮也反应过来不对劲,自己忍不住地笑,却还偏要逗夏月初道:「你那时候也不知道我不是薛壮,还不是照样跟婆婆怼得风生水起?」
夏月初白了他一眼道:「当初谁管你是不是薛壮,压根儿也没打算留下来跟你过日子好么!」
「那可不行。」薛壮赶紧甩开两隻傻狗,上前把夏月初圈在怀里说,「不管我是谁,都得跟我过。」
「你出一趟门把脑子摔坏了么?幼不幼稚?」夏月初嘴上虽然这么说,唇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你用不着这么纠结,做什么都行,我娘没那么挑剔的。」
「娘不挑剔是娘的事儿,我的心意总是要尽到的。」夏月初寻思了一下,正好看见灶间摆着的几个木槽子,里面的青菜都已经长得一捺多长了,吃着正是鲜嫩的时候,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宁氏在房里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薛壮便来敲门叫人出去吃饭。
薛崇此时刚被叫醒,被秦铮抱在怀里,人还有些怔楞。
宁氏出来往桌上一看,韭黄炒鸡蛋,酱爆肉丝,炒合菜,菠菜炒肉丝,醋溜豆芽什么的摆了一桌子,切好的酱肉,翠生生的小葱、萝卜,棕黑色的面酱,还有一迭巴掌大小、薄溜溜的春饼。
当初还在京城的时候,每年立春时节的咬春也算是各家各户的大事儿,即便是再穷的人家,也会买个萝卜回去给孩子啃上几口应个景儿。
像薛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不可能那么简陋,每年立春的时候,厨下都要提前准备炉肉,各种酱货,松仁小肚儿,熏鸡酱鸭……到立春这日,全都改刀切成细丝儿,再做上几道家常的炒菜和摊鸡蛋,再准备一碗咸甜适口的面酱,全家人围坐一起,挑着自个儿喜欢的菜卷进春饼里吃。
夏月初最后端着一大碗疙瘩汤进屋,见宁氏看着桌上不说话,忙解释道:「东北天儿冷,春天来得晚,立春的时候外头雪都没化透,所以也吃不上什么春饼,当初就一人啃了两口萝卜糊弄过去。如今正好家里种的小菜长起来了一些,大家一起吃个新鲜。可惜没有野鸡脖子,等今年秋天叫人拾掇出一块地,看看咱自己种点儿试试。」
宁氏听了夏月初的话更是惊讶,所谓的野鸡脖子,并不是真的野鸡的脖子,也不是东北这边常见的那种毒蛇。
这话怕是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才能听得懂。
野鸡脖子指的是一种韭菜,每年秋天割完最后一茬韭菜之后,在菜地里铺上一层拌过鸡粪的细沙,再盖上一层稻草帘子。
这样等到来年春天韭菜慢慢长出来之后,由于气温低光照也弱,从根到梢就会呈现出四种不同的颜色,紫梢,黄绿色的身子,白根儿,逐渐过渡。
一把把扎成酒盅粗细的小捆儿,搁在菜篮子里,当真像是一撮撮野鸡脖子上的羽毛,因此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这种韭菜量少金贵,有一种浓郁的特殊香气,无论是炒菜还是剁馅儿,哪怕只是切上几根丢进汤里增鲜提味儿都是极好的。
宁氏没想到夏月初居然还知道这个,见这一桌子菜做得也都地道,于是笑着说:「虽然没有野鸡脖子,但是有红嘴绿鹦哥,就已经很好了。」
她在西北荒凉之地这一年多,之前在驻军附近,虽说是流放做苦力,但其实一直十分受照顾。
虽然远远比不得在京城时候的生活,但是十天半个月还是能吃上点儿荤腥的。
因为在那边,最难得的并不是肉,而是青菜。
西北那边土地贫瘠,根本不适合种地,连草都长得瘦弱发黄,只要是没有毒的,什么草茎草根,树叶树筋的,全都可以丢进锅里煮汤喝。
所以此时看到翠绿的新鲜蔬菜,顿时有一种不同于饥饿的感觉从胃里头升腾而起,让她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薛壮招呼道:「都是自家人就别客气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坐下之后,宁氏就先拿了一张春饼。
这春饼做得也是极有功夫的,不是一般人家为了省事上屉蒸出来,而是在锅里烙出来的。
双面都泛着淡淡的黄色,拿起来用筷子在边缘处一掀,就直接揭开成两张,内里还保持着湿润洁白,冒着腾腾的热气儿。
烙出来的春饼更加劲道,巴掌大的一张小饼放在掌心儿上,轻轻一抓就成了一团,鬆手之后立刻就弹开回到原样儿。
夹上几种自个儿爱吃的菜和酱货,再放上点儿焦黄喷香的摊鸡蛋,最后抹上点儿甜麵酱,捲起来放进嘴里一咬,各种滋味都被包裹在劲道的春饼中,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