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1 / 1)
这条蛇不会摄魂术,但他会骂人。
骂完还不算,还提醒他,“快,你也骂两句,等会他发现你哪里不对了,你按照你的语气骂两句,骗一下他。”
墨寻:“……”
墨寻脸颊都在抽,好半天,才在李终程逐渐怒气升腾的目光中说了一句,“东西给你带回来了,想要束脩就自己去卖。”
这一句就颇有他平日里冷淡的风味,和刚才阴阳怪气截然不同。
李终程找到点熟悉的感觉,嘴唇哆嗦,“墨寻,你疯了吗?今天都说的什么话?你还跟我自称爹?”
墨寻不欲跟他多言,寒眸扫了他一眼,就就转身回屋去了。
李终程的束脩是早就准备好的,但李终程这样一闹,他也不准备拿出来了。
李终程看他当真就这么走人了,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转头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父母的屋子。
顾随之从窗口看到这一幕,不屑地说:“孬种,这么大个人了,还找父母。”又问墨寻,“你那养父母不会真的管吧?”
“不会。”养父母老实了一辈子,性格自来懦弱,没什么主见,遇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墨寻再清楚不过。
顾随之不信,支着耳朵去听,他的听力可比这一屋子凡人好太多,轻松听到隔壁传来的对话。
“爹娘,哥欺负我。”李终程进门就告状,话音委屈的不得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迟疑响起来,“你哥怎么会欺负你?”
“哥他今天猎了头豹子回来,我明天就要交束脩,我让他今天去卖掉,他不同意,非要等到明天再去,明天哪里来得及嘛,我就跟他说了一句,他就让我自己去卖。”
“那你就自己去卖啊,你哥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回来,你去卖一下怎么了?”
“爹?!我怎么会做这种杂事嘛?我是要读书的,这种事让墨寻去做就好了啊,反正他也只是个养子。”
“李终程!”苍老的声音染上怒意,呛咳起来,“咳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错了吗?”
“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那道苍老的声音呵斥,然后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和你娘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将来全靠你哥,你说这种话,要是把他得罪了,你将来怎么办?你还能指望谁?”
顾随之一开始还乐呵呵的听着,心想这蠢蛋连告个状都不会告,听到这里,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一扭头,对上墨寻平静的脸,“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墨寻喝了口水:“听到了。”
“那你还……”
墨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大夫说,以他们的身体,活不过三年了。”
顾随之话音止住。
“三年,”墨寻平静地说,“终究是亲人一场,我不能看他们晚景苍凉,等他们走了,我就会离开这里。”
这一场父母缘分实在太薄,彼此都很仓促。
墨寻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终程气哄哄拖着木板出门了。
他还想着读书出人头地,害怕墨寻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真的不管他,自然不敢赌。
说到底,在他心里,他并没有把墨寻当做自己的亲人。
受到优待的人心里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李终程就是太清楚了,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但同时他也在怀疑墨寻。
真的有人能被这样对待还不心生怨恨,半点不嫉妒他吗?
他能上学,而墨寻只能做苦工供他,墨寻真的愿意?
他不相信墨寻会这样无怨无悔。
“他上不了学了。”墨寻看着窗外的雪。
顾随之:“嗯?”
“他不知道这种猎物该去哪里卖,又要卖多少钱,那些人看他脸生,还是急着换钱,下手只会更黑。”
而他,把豹子交出去之后,已经算是完成了养父让他供李终程上学的任务。
他不会再给多余的钱。
一语中的,半夜,小院破破烂烂的门再一次被暴力推开,李终程裹着一身雪,哆嗦着滚进屋,就往床上钻。
墨寻被他吵醒,坐起来,靠在墙边看他。
等李终程缓过神,抹掉冻出来的鼻涕,瑟缩着靠近他,讨好地笑:“哥,豹子我卖掉了,但是只卖了五两银子,束脩是够了,但还有其他杂费,请小厮,打点夫子,你看这……”
这地方偏僻,读书人都不愿意来,束脩就更贵一些,这也没什么,多的是人愿意出,但一整只豹子就卖了五两……墨寻想,他还是想错了,李终程不是被人宰了,而是把脑子丢了。
再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柴米油盐贵,也不至于无知成这样。
无非是……猎物不是他猎回来的,雪夜天寒,急着回来,所以别人一出价,连还价都不愿意,或者说自持“读书人”的面子,拉不下脸为了几两银子讲价,生怕自己染上铜臭。
“没钱。”他道,“那只豹子是能卖出足够的价钱的,我已经给了你,你不够,就自己想办法。”
李终程脸色一僵,但还忍着脾气,“我知道下午我说错话了,你生我的气,但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你就帮帮忙。”
墨寻看着他,墨黑的眸子在夜里更显冷淡,寒星一般,“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