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女武神(1 / 2)
一个人的形貌气质会在十八岁趋于完整,楚棘十八岁时开始写他的。叶述试图佩戴,产生极大需求。但楚棘拒绝了,当时他正与一个年轻的日本寿司学徒拖生拖死,无法搭救更多人。
只能讲叶述运气很差,楚棘也从来不是gay,他不需要性向。
李梓涵目测身高一米八往上,深灰色中长发,戴金边眼镜,穿黑色工装连体裤,面料硬挺。内搭白衬衫,开三颗扣子,一支钢笔插在胸前的口袋。她带了黑色的笔记本,坐在楚棘对面,自然而然翻开本子。点咖啡时她备注低因,神情始终冷淡,楚棘搓搓拇指,似乎窥见一段脆弱的神经。
她不用理解,她就是。叶述向楚棘介绍时她看着咖啡上的拉花,眼神专注,细小泡沫上浮破裂。二十二岁,数学系研一,十年民族舞基础。叶述凑到楚棘耳边:“小时候在特殊学校读书的,有点自闭症,但又很乖。”
楚棘皱眉,偏头躲过去,怕李梓涵听见。过了一会儿他给叶述发微信:现在还乖么?叶述回他:现在就是普通学生,但有点不一样,说不清楚。身高合适的,样子也硬朗。
楚棘瞟一眼微信,继续同李梓涵说话。女孩话很少,大多时间在记笔记,偶尔发出短促音节,示意听懂或是疑惑。“女武神当然没有情欲,但她承载着无穷无尽的投射,暴力的化身不可能不被投射。神的箭矢,神的马鞭,神的火焰与刀刃,既是实施暴力的器具,也能在性爱里出现。美神是性爱中权力的承受方,而武神是权力的持有者。女武神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她不屑一顾。”
李梓涵微微点头。神不需要人的权力。
叶述旁听,下身微微勃起,这无疑是一种勾引。十年前他二十一岁,在戏文专业混日子,冷眼旁观班里所有傻逼同学,自诩天才。那时他距曹禺写出《雷雨》的年纪尚有两年,认为自己前途无量。二十三岁,达摩克里斯之剑,写不出《雷雨》的男学生和写不出《第一炉香》的女学生深夜痛哭,那一年叶述混在悲伤的人潮中,一无所获,心怀希望。他又翻出《女武神》来读,从幻觉中汲取力量,直到一点点枯死,百无聊赖敲出一部烂俗喜剧。楚棘对女武神的解读令他复苏,此前从未想过情欲角度重构一切。他凝视楚棘的侧脸,十年前和十年后,要靠同个人施舍一场雨。
楚棘已经意识到剧本的不合理之处,因为本就不合理。武神出现在人类世界,拥有人类的名字和肉体,在改编后的剧本里被设定为一名捕快。神只管制造,所谓天罚只因为神要行使他的逻辑,如果神不被觉察,神又为什么是神。就像一场实验,神混迹于人群之中,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与李梓涵眼神碰撞,交换今天第一个漫长的对视。这是演员的任务,旁人没有解法。
聊过后,李梓涵合上笔记本。
“梓涵,楚老师的话要好好思考。时间也不早,你回校路上小心。”叶述说。
李梓涵能够察觉某些涌动的暗流,尽管这对她来说十分艰难。楚棘看了叶述一眼,像在看一杯白水,低头接着发微信,在桌子底下用皮鞋尖头轻轻敲击李梓涵的脚踝,沿着小腿攀升。女武神会不会再一次抛弃他,答案不可测量。
李梓涵走后,楚棘去窗边抽烟。叶述嗓音干涩:“上次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他指展开一段恋情,诉求十分奢侈。
楚棘说:“我没有考虑。”
叶述皱眉,“为什么不能是我。”
楚棘夹着香烟,烟雾漫过他的表情。在《女武神》拍完之前他不打算说真话。说什么,说你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戏剧感,你探测世界的触手天然地伸向另一个世界,你摸不到我就像无法涉足平行宇宙。
“真的没可能。”他最后说。
开车回家的时候他思索李梓涵会不会来,在咖啡店里他们加了微信,一边用皮鞋蹭她的小腿一边把地址发过去。梦境成真,他纵身一跃,跃入他的海。命运的意志笔直而坚硬,他没有别的路可走。回到小区,电梯上升,到十六层停下,楚棘的心跳与楼层成正相关。电梯门缓缓开启,李梓涵倚在门口翻看笔记,听见声音时抬头,目光从镜片上方先一步抵达,带有审视意味,稍纵即逝。
楚棘用拇指按住脉搏,一步步走向他虚假的神明。
楚棘拿钥匙开门,手有一点抖。很兴奋,兴奋到浑身血液都烧起来,兴奋到无视一切。她只要有一点像就可以了,一点点就可以了。推开门,他看了李梓涵一眼才走进去,背后被人一撞,箍着肩膀按到墙上。谁个子高一点,肉眼看不出,李梓涵一口咬在楚棘的喉结上,从下自上抬起一双沉郁的眼睛。她看人时让人生畏,微微抬头,也并不松口。楚棘被疼痛感刺激,想要偏过头,又舍不得。舍不得自尊,舍不得神的瞳孔。他勾着李梓涵的脖子,整个人软下去,发出一点呜咽。
李梓涵嘴唇上移,目光中仍然有审视。她亲了一口楚棘的下巴,往上是嘴唇,食指和中指顺着唇缝插进去。她的手不算漂亮,略有些粗糙,常年练琴,指腹上一层薄茧,骨节又粗大。先是捉住舌头,夹在指间亵玩,楚棘短暂愣神,顺从地舔上去,舌尖沿着手指侧面走。李梓涵微微屈起指节,刮搔敏感的上颚,食指指根戴着一枚戒指,楚棘尝到金属涩味。往里探,探到喉口,嫩肉收缩,楚棘被玩得涌上一点眼泪,口水溢出来,手指却还在往里进。他终于后知后觉感到惊恐,有干呕的冲动,眼睛瞪大,竟然显得天真。李梓涵或许笑了,楚棘疑心自己听到短促的低笑。他的双眼忽然被另一只手蒙住,两根手指开始在他的口腔里激烈抽插,带出的口水被捣成白沫,戒指侧面一遍遍碾过舌面。楚棘抱住李梓涵的腰,头脑一片混沌,一边挨操一边不停含吮,下身慢慢翘起来,把裤子撑出弧度。他追着李梓涵的手,脖子越扬越高,无意识掉眼泪,小腹缩紧,马眼里流出腺液。想吐又想再含深一点,舌头描得出戒指上的花纹。眼睛上的手掌揭开,睫毛湿漉漉,光线涌入,李梓涵与他对视,缓慢抽出手指。真的很慢,慢到他几乎要耻辱地偏过头,嘴唇却仍然诚实地裹着,姿态粘连。
手指撤回来,李梓涵凶狠地吻上去。好凶的女人,冰凉的手掌顺着丝绸衬衫摸进去,在后腰摩挲,舌头缠舌头,裹住了往外扯。楚棘舌根发麻,腰又软,整个人倚着墙一点点往下滑,又被捞上来,吸食水分和空气。牙齿磕破嘴唇,两种血混在一起,楚棘屈起一条腿来回蹭,内裤都要湿透。梦境中的掠夺成为现实,女武神尚未拿起刀,已经能让他跪在脚下。他有些发抖,大颗眼泪滚落,落在纠缠的嘴唇边缘。李梓涵被烫了一下,她放开楚棘,意识到自己头一次离眼泪这样近,尝到陌生的咸味。楚棘难以忍耐,水红的眼睛里情欲遮盖一切,遮盖掉幻想与现实的分野,遮盖掉房间里除开自己之外的人类气味。他凑过去,软软地窝在李梓涵颈侧,说:“操我。”
诚恳讲,李梓涵毫无经验。咖啡店的包间内她闻见某种气味,深切动人,来自楚棘的身体。他口中的女武神与剧本很不相同,拥有类似患者的偏执与漠然,李梓涵可以听懂,但毫不在意,女武神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一种生活范式漂浮水面,一眼看穿。人们弄混纯粹与浅薄,对饲养兽类的热情远大于人类。唯一连通二者的是性欲,在进化论震动基督教之前,性欲是唯一的标记。这些年她交往过几位雄心勃勃的男友,关系没能更进一步,机缘巧合之下她缺乏性别带来的「位置」,也就无法被安放。此刻她感到茫然,一个半小时前的对谈只能让她的想象力延展到此,叶述在场时楚棘无法说更多。
纠缠着进入卧室,李梓涵去洗手,手上有橙花气味。楚棘躺在床上,双腿相互磨蹭,面色潮红,泪水挂在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