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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老太妃没了两个……”
对于穷困之家来说,冬日最难熬的,北城墙根就是京中穷苦人家和乞丐聚集的地方, 那边搭了一溜的窝棚,借着城墙抵挡呼啸的北风。
城外的乱坟岗埋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天气太冷,原先喜欢出来刨捡尸体的豺狗都不见出没。
京城一连冷了二十来日,屋檐上挂上厚厚的冰凌, 林家的水缸都因为冰懂裂开四五个, 他们是南来的人怕冷, 每年屯的木炭都很多,精打细算的用,家里才没人冻伤。
这个时候就显出当大户人家奴婢的好处,只要主子不那么黑心,愿意给你分点厚衣裳和炭火,比外面的寻常人家过得还要舒适。
到了农历三月间,寒气才慢慢退去,林家园子里的梅花和桃树都枯死大半,贾敏叫人拔了,重新种上一拨。
略微回暖又开始落雨,阴沉沉,湿漉漉的一片,丝毫不见阳春三月的生机。
清明时节雨纷纷,郊外的田野中没有绿意,黄澄澄的一片荒芜,百姓们出城拜祭故人,给新坟添土,不时听见嘤嘤嚎哭,甚是凄凉。
翰林院的炭火没烧透,燃起来总是冒黑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那些染了风疾没痊愈的,被烟火一熏,咳嗽一声连着一声。
负责炭火的小公公打了个千,惭愧道:“前儿咱们这边的炭火早就用完,当下只能用这个,还请各位大人多担待。”
宫里也匀不出炭火了,好在最冻人的时候已经熬过去。
外面传出消息,圣上决定南巡,四月中旬就开拔。
朱谦从户部过来专门和林如海他们说这件事:“听说了吗?圣上要南巡!”
另有一个同僚小声抱怨:“而今春冻的灾害勉强应付过去,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圣上怎么要做这等劳民伤财之事。”
林如海正色:“江南那边才出了事,圣上本来就有那个意思,地方上传来的消息,江南那边没有受灾,圣上一去,地方上的官员商户,眼看着国中受灾,肯定要拿出都东西上贡,一举多得,如何不去。”
说罢林如海给那人递了一个眼色,就算心中当真如此想,当着大家的面也不该说出来,要是有心人记下,马上写折子弹劾你非议君王。
那位庶吉士才意识到这样不妥,讪讪退出,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办公。
众人浅浅议论过一回,仍是散了,圣上如果出巡多半要留下太子监国,六部自会派来差使,他们就等着干活。
到了下午,苏哲给皇孙讲学归来,和林如海一起出宫回家,他早上听说圣上要南巡,当即就有很多看法,好容易憋到现在,不吐不快。
苏哲愤然道:“这又算什么道理,先前我还在姑苏,就听过圣上出巡,银子流水一般的花用,就算江南那边能得一笔进项,兴许也不够堵那个窟窿。”
就算是歌舞升平之时,苏哲尚且认为皇帝劳民伤财的巡游不是明君所为,君不见始皇帝在巡游之中暴毙,隋炀帝更是奢靡。
林如海淡淡道:“这些我算不明白,你不如问一问朱谦。”
他也不赞同圣上南巡,尤其是今年这样的年景,可惜君心如磐石,圣上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终归是苦一苦百姓。
万幸今年冻害集中在京城一带,江南没有影响,就当天子出去化缘,兴许心里还能好受些。
圣上南巡有大臣伴驾,也有大臣留京,去年的新科状元被挑走,像是林如海和苏哲都被太子殿下点名留在京中,至于很能算账又得太子倚重的朱谦,当然要留在户部清点账目。
苏哲免不得要向朱谦致谢:“我们这回能留下来不必往南去,还得谢谢朱兄。”
林如海笑笑:“休沐日请他吃酒,你也一起来。”
休沐日时,林如海请同窗小聚,苏哲的妻子也被邀请过来,只把大儿子带来,小儿子仍旧留在家中。
黄氏生得清秀端庄,生了两个儿子,身材不如贾敏苗条,和贾敏这样的模样来比,明明年纪略小,反而显得成熟,别有一番风情。
她们二人闺中之时也就见过一两回,没什么交情,既是丈夫同朝为官,就算是面上也要做出和睦之态,况且二人无冤无仇,更不会见面就像乌眼鸡一般。
捡着点家事聊开,也不至于冷场。
苏哲家的大儿子已经开蒙,素日规矩教的好,小小年纪也端坐着,看着就是能沉下心来读书的脾性。
黄氏笑道:“我们家哥儿开了蒙,请的是先前国子监退下来的夫子,已经开始写字了。”
黄尚书是什么人?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脉,对女儿所出的外孙十分偏爱,开蒙就要请大儒教导,起步就比寻常人家高一截。
贾敏关心问她:“你家哥取得了个什么名儿。”
黄氏看着儿子微笑:“家里都叫弘哥儿,弓长那个弘。”
贾敏品了一回,点头:“好名字。”
可见家中对这个孩子寄予的厚望。
黄氏又道:“他是家中长孙,自然是讲究些,我也没什么所求,只愿他也能如他父亲一般,弘扬家业。”
话都说到这份上,贾敏也随之恭维:“他如今念书,你做母亲的想得长远,我家这个,只要不病不闹,我却知足了。”
林如海他们吃过一回酒,品茶看画,傍晚时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苏哲和朱谦皆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