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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司宇比他高十厘,从前都是他抬头仰望,而现在,颜烟低下头,就能看见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每簇稍卷蓬松的发丝,耳尖之上细小的绒毛,映在光下,像碎星一般忽闪。
颜烟放轻呼吸,缓缓俯身,勾住段司宇的肩,落在宽厚的背上时,他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落在他眼前的星星,此刻跳进了他的怀中。
尽管稍纵即逝。
段司宇起身,往前走时,颜烟又一次道歉,“抱歉,让你麻烦。”
“醉鬼。”段司宇轻笑。
晚春的风微凉。
上了车,颜烟将头靠在车窗,车偶尔驶过不平的路,震得他将头撞在玻璃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耳旁段司宇又叹一口气,将他拉近,拍拍自己的肩膀,“靠我肩上。”
“谢谢。”颜烟轻靠,小心翼翼,不太敢大声呼吸。
下了车,段司宇又一次背着他,跟着导航走。他的住处在一处老小区,没有电梯,但好在他住在二楼。
到门口,段司宇侧头,“钥匙。”
颜烟摸摸口袋,递过去。
屋子虽然旧,但被他打扫得很干净,家具不多,墙上贴着一层新的木色墙纸,桌上的绿萝生意盎然。
一室两厅,租金却比新楼的一居室便宜。
段司宇将他放在沙发上,扫一眼屋内的房间,意味不明,“你自己住?”
颜烟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那我走了。”
“时间太晚了,如果不介意,你可以住在空的那间房,明早再回去。”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安静地对视。
夜深,凌晨的月亮悬在高空。
凉风冲进窗,掀起颜烟的额发,他阖了阖眼,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忐忑的心跳。
片刻,段司宇嘴角微动,“行,如果你不介意。”
这夜,隔着一道墙壁,他的住处多了一个人。
睡意注定很浅,颜烟没能睡着多久,就被亢奋的心跳震醒,三番五次。
日出涌现,一道阳光照进窗缝。
颜烟想,段司宇这回真的要走了,等他入职,他们或许再无时间相处,最终渐行渐远。
毕业,最让他留恋的无它。
竟只有段司宇。
吱吖——
大门开合的声音传进房间,段司宇一定是醒了,已经离开。
颜烟轻呼一口气,把头蒙在被子里,正要失落,手机屏幕却在此时亮起,他收到一条消息。
【duan:醒了吗?】
【yan:你走了?】
【duan:出来吃早餐。】
段司宇还未走。
颜烟一下起身,掀开被子,快步走出房门。
段司宇正在拆外卖包装,扫见他还未收起的慌忙神色,“怎么了?”
“没什么。”颜烟平复呼吸走近。
段司宇似笑非笑,“怕我不打招呼就走?”
“没有,”颜烟岔开话题,“你睡得如何?房间还满意吗?”
闻言,段司宇手一顿,将餐盒放到桌上,转身靠在桌沿,凝视他的眼睛。
“颜烟,”段司宇又一次唤他名字,“你在找合租的室友?”
段司宇以为他在调查房间的体验。
颜烟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被陌生人侵占私人空间。
但段司宇的话,却让他豁然开朗。
合租,他怎么没能想到这个提议?
“嗯,来看过的人都认为空间太小,”他说谎,主动试探,“你感觉如何?能不能放得下你现有的设备?”
段司宇果然意动,挑起眉问:“租金是多少?”
“2400/月,”颜烟又一次说谎,直接将租金对半砍,“如果你要住下,那个房间比较小,租金四六分就好,我六你四。”
他说完,段司宇却只沉默。
安静越久,颜烟越是局促,数次在脑海复盘对话,检查他的谎言是否有破绽。
片刻,段司宇走近,稍俯下身与他平视,“租金是多少?我要听实话。”
虽不情愿,颜烟只好承认,“4800。”
超过预算的租金,段司宇或许不会接受,颜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段司宇却说:“行,我可以和你合租,但有一个条件。”
怦怦——
又一次,他听见自己渐快的心跳声,迫不及待问:“什么条件?”
段司宇勾起唇说:“租金要五五分。”
烟烧到头,差点烫了手。
颜烟猛然回神,望着远方翻滚的海,失神片刻,而后忍不住讽笑。
他是要死了。
但也不是现在就会死。
怎么总是想起北城的事?想起那些画面?跟死前的走马灯似的。
颜烟将燃尽的烟包好,丢进垃圾桶,重新点燃一支,这回终于衔在嘴边,缓慢地抽。
滋啦——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常年不开的门窗,骤然被拉开,很是刺耳。
颜烟微蹙起眉,垂眸往下看。
正对街洋房的二楼开了扇窗,段司宇正站在窗内,朝他抬抬下巴,唇角似有若无上勾。
明媚的月色照亮街道,繁星在夜空中铺开,远方深色的海面摇晃,拨乱颗粒般的月光。
他们像印象派画中的人物,只隔一条街,远远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