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 4)
禾暖的奶奶夹了一大块糖醋里脊,放进薛昭的碗里,嘴里用方言不停地唠叨:“慢点点恰,慢点点恰,别噎着,多恰肉,侬这伢儿,又没人和侬抢。小苗呀,去倒杯水。”
饿死鬼投胎……禾暖默默腹诽,不情不愿接了杯水,墩在桌子上。他坐回饭桌前,右手支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啃苹果。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把薛昭带回家了。
两人在警局处理过伤口,奶奶一开防盗门,还是吓了一跳,禾暖撒谎说骑车不小心摔了,才糊弄过去。
即使薛昭左脸颊有一块淤青,俊美依旧可辨,是最讨老人喜欢的长相,他腼腆害羞不爱说话,可怜兮兮地乖坐在饭桌前,受伤的模样脆弱得叫人心疼,奶奶稀罕得不得了,都快把亲孙子比下去了。
吃完饭,又带薛昭洗澡,还给他找了身旧衣服,禾暖觉得自己简直是耶稣转世,圣光普照。
傍晚时分,薛昭告别离开,奶奶拉过他的手,叫他经常来玩,薛昭看看禾暖的脸色,点点头。
“再见,小苗。”薛昭摆摆手。
“草,谁让你叫我小名的。”禾暖怒了。
“不讲脏话!”奶奶佯装生气。
之后一星期,薛昭再没有出现,解决掉这个大麻烦,禾暖逃课更加肆无忌惮,代练生意风生水起。
抽出晚自习和周末的时间,将近一个月,禾暖才帮anan打到钻石段位,这个速度和专业工作室基本没法比,但anan似乎并不在意,还和禾暖说不用着急。
anan出手大方,又陆续给禾暖打了六千块钱,禾暖恨不得跪下叫爸爸,如今代练app盛行,明码标价,这种人傻钱多的金主很少见了。
神秘的金主千好万好,就是有个怪癖——总让禾暖开私人直播露脸,对方窥屏还不说话,的确有点古怪,但毕竟给的多,也不好说什么。
他偶尔会叫禾暖陪玩,一局排位不论输赢,统统五百。听到这个薪酬,禾暖连发三个磕头的表情包。
禾暖拿钻石小号带他,两人组队,anan的技术烂到令人发指,不掺水分的青铜水准。但看在钱的份儿上,禾暖毫无怨言,只能在金主下线后,再分别上号,把两人的段位打回来。
之前代练,anan几乎不与禾暖交流,组队开麦后,两人才渐渐熟悉起来。禾暖一直以为金主是个妹子,当在队内语音听到一把冷冽的男声时,他足足愣了三分钟。
“居然是个男的……”禾暖嘀咕。
“很惊讶?”anan语带笑意,声线低沉磁性,好像华美的丝绸滑过耳畔。
禾暖一个激灵,头皮发麻。他的同桌杨甜甜喜欢听广播剧,经常念叨一些声优,他以前不懂这个爱好,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倒也没有,”禾暖抖抖鸡皮疙瘩,“老板你……练过播音?”
“……”anan有点无语,“叫哥,哥哥也行。”
“嘶……”身体里好像有电流窜过,禾暖忍不住耸肩挤眉皱鼻子,脸还有点红,“哥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对面清了清嗓子,“原音,改不了。”
“行吧……”其实听多了也还好,免疫,起码禾暖不脸红了。
两人开了一把游戏,一开始禾暖还有心教教金主技术,后来发现他实在菜得抠脚,而且心思也不在打法上,于是就放弃了。
anan好像根本不在乎输赢,出装随性,慢悠悠赶路,不点小兵,地图上四处乱晃,进草丛不带一丝犹豫,碰到敌人要么一通乱按,要么双手离开键盘,毫无走位可言,送了不少人头,还不参加团战,队友喷他,他直接挂机。
禾暖有点头疼,无奈地说:“哥你这样会被举报的。”
“无所谓。”
他给钱了,他给钱了……禾暖默念几句,温言细语地说:“哥你跟我走,跟紧我,我保护你。”
成为禾暖的小尾巴后,情况好转很多,金主的任务就是“活着”,不给敌人送金币。偶尔禾暖还能漏个人头给他,哄他高兴高兴。
“你多大了?”两人窝在塔下,anan漫不经心地问。
“16岁。”禾暖一心二用,补刀不停,答得飞快。
“读高几?”
“高一。”
“在哪个城市?”
“a市。”
“学习好吗?”
“别提了……”
抢走大龙,逆风翻盘,敌方水晶爆炸的时候,禾暖欢呼一声,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这局相当于4v5,金主就是个累赘,还不如泉水挂机,自己carry全场,vp没跑了。
战绩结算的时候,禾暖才感觉出不对劲,anan一直在打探他的个人信息,一局下来,他的底裤都快被扒没了。
新一局排队时,anan又开始问:“你平常喜欢玩什么?”
禾暖谨慎许多,将话题推回去,“哥怎么总问我,也说说你自己呗。”
对方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不对劲,脸又红了,这什么毛病……禾暖扇扇风,不客气地问了一长串:“你多大?住哪?在哪上学?喜欢玩什么……”
“24岁,美国,y大毕业,现在做互联网和游戏开发,喜欢旅行赛车跳伞马术滑雪潜水尾波冲浪……”
草,不如不问,禾暖眼红了,心中无比后悔,有钱人的快乐他想象不到,排队的这180秒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3分钟。
“哥,哥,先买宝石,不要买鞋,”游戏终于开始了,禾暖迫不及待地打断金主,“跟紧我,不要越塔,不要钻草丛。”
“哦。”
禾暖一点都不想知道金主的生活,可他必须赚金主的钱,陪玩次数越多,聊得越多,anan就这样强势介入了禾暖的世界,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频频出现在他眼前。
anan很忙,他不怎么爱玩游戏,偶尔才来一局,如此高价的陪玩并不常有,禾暖又接了几个单子。
安安稳稳半个月过去,存款逐步上升,禾暖以为再不会和薛昭有交集,没想到周四晚上后校门,他又看到了他。
薛昭坐在电线杆下,眼巴巴望向门口,看见自己等待许久的人,立刻艰难地站起身。
其实禾暖有瞥到人影,但他着急去网吧,又怕麻烦,所以干脆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越过了电线杆。
走出五十米,他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回头一瞧,薛昭还单脚站在原地,靠着电线杆,根本没有追上来。
他的脸、胳膊和双腿上布满青紫,左脚没穿鞋,脚踝肿得像气球,薄薄一层皮肤要被撑爆。短袖被扯得破破烂烂,还沾有血迹。
禾暖再嫌麻烦,也不好视而不见,转头退回来问:“怎么回事?”
“我……”薛昭的右眼皮肿得睁不开,他努力地想看清禾暖,“碰到了之前那个混混……他喊了一群人,堵在我工作的地方……”
“哦,”禾暖面无表情,“你工作又丢了?”
“嗯。”
“这回可不是我害你丢……”
“我知道。”薛昭抢话道,“我不是……只是……”
禾暖静静盯着他,他说不出来,他只是……他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
社会上的流氓,出手可比禾暖狠多了,绝对是毫无顾忌的殴打,若是反抗打得更狠。
薛昭趴地上装死,钱全被搜刮走了,左脚被那群流氓骑车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