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又两年(9 / 19)
代价。
一次在身体,烫了永久性的伤疤。
第二次烫在心脏。
五年前。
那栋低矮居民楼逼仄的楼道,把手举过头顶就可以碰到摇摇欲坠的墙皮,姬颢立在黑暗里,手肘磕在栏杆,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烟头那点亮光黯淡,烟草没过肺,他眼神呆怔的,在想事情。
他习惯将感情归作玩乐,譬如酒精和致幻剂,都是以刺激大脑皮层取得快感的物品,感情亦同,抚摸、舔吻和插入能够让彼此获得快感,好的性比酒精和致幻剂更有用,而他是艺术家,需要这样的刺激。
姬颢一开始以为与廖至泽的性和与之前那些人的性没什么不同,也是酒精和致幻剂,需要时拥有无用时舍弃,过量不是好事情但渐渐地,他便不这么想了。他无时无刻都想要见到廖至泽,眼睛贪婪地吸收关于他的一切画面,然后转化成稿纸上绚烂的色彩,原本在创作时他想的是家门口那座老桥、乌菲齐三楼18号展厅穹顶上的天然母贝、伦敦街边的石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设计风格变了,变得柔和安静,像入门投在地面的琥珀色灯光,像阳台玻璃门外温柔的黄昏,像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睛。
廖至泽的眼睛平日是宁静的湖水,若为自己荡起涟漪,有时又是雨落在湖上,姬颢最喜欢落雨时的湖泊,只要廖至泽为自己担心不安,眼睛便湿润松软,他喜欢受伤的廖至泽,他不怎么明晰爱是如何证明的,可能是用痛来抵吧,廖至泽为他痛了,就是爱他了。
也只有自己能够抚平廖至泽的痛苦,他们互相需要,谁都离不开谁。
可是他太有恃无恐,也太自以为是,直到目睹廖至泽那样痛苦的一面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廖至泽在哭、在哀求,没有一点尊严,这不是姬颢想要的结果,他希望廖至泽的眼睛永远乘着对自己的担忧,像虚空牵住自己的一条丝带,而这样的诱导却在廖至泽脖颈上挂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姬颢知道自己的方式错了,他要修正,他在窗前枯坐到天明,天方亮时看着城市上空浮出的鱼肚白,吞下最后一口酒,做了个决定。
他托人找到一套向阳的房子,离廖至泽工作地点很近,一边联系搬家公司把行李搬到那边去,一边赶回意大利与母亲坦白,剩下的两年学业要完成,他手里的稿子足够证明他是一个天赋异禀的设计师,法国固然是曾经的姬颢认定的天堂,但他现在最想要去中国。
挨了母亲一耳光,又辗转于学校大楼,姬颢将那些手稿送给母亲作为失约的道歉,他办好复学手续,算好每个月都能够回去陪廖至泽,然后飞往法国,在他曾想过千遍在此工作的加西亚大楼一层买下一对订婚戒指。
去机场时意外看到母亲,姬蔷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他不要为爱情轻易放弃更好的工作和生活,她曾以为虽与冯清堂一人从事艺术一人从事商业,但相爱的人总能有共通点。可冯宅高大阴翳的树木让她窒息,冯清堂虽爱她,可难抵冯家那些老一辈的规矩和教训,她的事业一再被压榨,上升之路被层层拦截,冯清堂只有圈养的爱,却没有肯为她打开牢笼的爱,可自由对于艺术家来说比生命更重要,她不愿再忍受,最后离开了冯清堂,再遇到如今的伴侣eden,艺术家与美术馆馆长的结合,才让姬蔷重新焕发生机。
可姬颢执意要去中国,姬蔷无奈之下只好找冯清堂帮忙,万一发生什么,希望他能帮忙看着点姬颢,冯清堂不好插手小辈的事,见柯澄岚与姬颢有些来往,便交代了柯澄岚。
姬颢去看了新房子,先前看照片就很喜欢阳台的玻璃门,便直接租了两年,行李也已经搬到这边。虽然他很喜欢跟廖至泽挤在那间旧居民楼,但如今廖至泽换了工作,人生焕然一新,他也应该承担些爱人的责任,他要把先前因为无知错过的温柔和责任填给廖至泽,姬颢想好,就在这扇玻璃门前告诉廖至泽他有多喜欢他,最好再准备一束花,他想说他不想再跟廖至泽争吵,他们会好好在一起,这两年他们要忍耐一点,以后会越来越好。
可姬颢却始终拨不通廖至泽号码,廖至泽已经把他拉黑。
再找到十一小路那套租屋,早已人去楼空,姬颢在门口等了一天,傍晚买菜回来的阿姨才告诉他这家的租客已经搬走一段时间了。
姬颢找姬梦,再找到柯澄岚,柯澄岚以请全工作室去度假放松的名义才把沉闷了一整个月的廖至泽拉出来,傍晚开车带廖至泽到海边吹风,在一间小酒馆喝了酒,勾肩搭背走到沙滩边,退潮的海滩空无一人,廖至泽坐在海水里,远处柯澄岚接到姬颢电话,他知道姬颢自傲,在他的领域里未受过打击,像这样的天之骄子一旦摔了,是最容易碎的,自己那番话已经将姬颢的自尊踩在脚下,姬颢说要亲自见廖至泽一面,柯澄岚没拒绝,告诉姬颢他们会在一周后回去,廖至泽第二天出差,姬颢只有那天晚上的时间。
在那一周他用很多照片证明廖至泽变了心,不再将姬颢视作唯一,也没再等他,柯澄岚十四岁便开始投资,懂谈判,更懂心理战,他了解姬颢是怎样的人,一天摧垮姬颢的心理防线或许不够,但一周便差不多了,从未尝过被拒绝滋味的人把自己关在崭新的房子里,白天到黑夜什么都不干就是等待,每一秒都在思考到底被抛弃是真是假,不断质疑自己爱的人的真心,海边瑰丽的落日照不进陌生的黑灯房间,姬颢最终在质疑中相信了柯澄岚的话。
他的自尊不允许被人抛弃后还苦苦纠缠,他也无法确认再见到廖至泽会是什么场景,是否能坦然面对一切结果,廖至泽跟柯澄岚在一块时那样开心,或许真的如柯澄岚所说,廖至泽崭新的人生是他给与的,姬颢只能给廖至泽眼泪和痛苦,姬颢头一次觉得自卑,他好像真的不能给廖至泽任何东西,相比起柯澄岚来说。
等他再回到意大利,母亲不计前嫌接纳了他,对他在中国经历了什么一字未提,只当他去看了一次不太如意的风景。
后来他步步高升,拼了命去成为比柯澄岚更优秀的人,名声、地位,以及加西亚大楼平视街区房顶的办公室,他要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漂亮的惊艳的,每个人都像电影的一帧晃过他眼前,他只能在每个深夜把永恒的人小心缝进自己的作品里。
后来在一次沙龙认识闻鹤植,doris很多理念与姬颢的不谋而合,闻鹤植不止一次向姬颢发出邀请,求贤若渴,甚至不惜花三十万投其所好,送一枚蝴蝶琥珀。
珠宝作品迭代,那对戒指已经是绝版的经典款,被姬颢束之高阁,珍珠项链却一直带在身边,焦躁时要第一时间摸到,他有次在总部旗舰店街区隐约看到一个背影与廖至泽极其相似,勾起他的记挂,这时总部来了一位新设计师,在他手下工作,是个中国女孩,在一次闲聊中分享自己缓解压力的方式是看一档他们国家的慢综艺,她很喜欢里面的一个素人,叫小廖,做饭看上去干净又美味,从不抢人风头,看着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你说他结婚了吗?”另一个设计师八卦道。
“没有,里面采访问过了,他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节目组还一直在节目里玩帮他征婚的梗。”
这句话像一根燃烧的火柴,扔进枯木堆中,重新烧起把火。
姬颢记不得之前的煎熬和放弃的理由,他突然想亲自再去确认一遍。
而朝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坐在对面,笑起来像是在嘲讽他:“那你来中国,是来跟我寻仇的了?”
“寻的什么仇?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姬颢不说话,廖至泽以为他胡言乱语被自己怼回去理亏,沉默倒也好,交谈总是话不投机,廖至泽靠向椅背,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