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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午夜梦回2
想到这只是一个梦境,而且是个了解弟弟的好机会,布莱克还是伸长了脑袋,去瞧弟弟手上的东西。
小魔药瓶、树叶做的小狗和小花、精致的手绘书签、用咒语保存得栩栩如生的太阳花,还有海伦斯的各色照片,雷古勒斯一样样加上保护性的终咒语,排放整齐。
布莱克突然明白过来,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雷古勒斯,是海伦斯的朋友雷古勒斯。而这个抽屉里收藏的东西,大概都和海伦斯有关。
雷古勒斯从照片里挑出一张,轻轻落上一吻,又小心地装进一枚绿宝石胸针里,仔细别在胸口,对着镜子照了照。
作为盒式珠宝中最独特的一种,胸针暗格里的东西盛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也因此……
布莱克瞬间明白了一切。
沃尔布加的歇斯底里打破静好的氛围,雷古勒斯熟练地收拾好小抽屉,出门去查看母亲的情况。他的脸色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刻着深深的疲惫。
“你面前带的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沃尔布加停下了对克利切的吼叫,眯着眼睛,伸手去够雷古勒斯佩戴的胸针。
“朋友送的礼物,母亲无需挂心。”
雷古勒斯的侧身避开沃尔布加的手,有些紧张把手扣在胸针上,避开了母亲的窥视。
“为什么不让我查看?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沃尔布加的语气不容置疑,尖利的声音格外刺耳,“拿下来!现在就拿下来给我!”
见儿子的态度有些抗拒,沃尔布加彻底失控,她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发出穿云裂石的嘶吼。
“连你也要忤逆我!雷古勒斯!我不允许!你父亲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死了,你的孽障兄长背叛家族跑了,现在连你也要违抗我!”
布莱克站在一边,木然地听着母亲大发雷霆,看着雷古勒斯温声细语地安抚着沃尔布加的情绪。
不过任沃尔布加如何吵闹,雷古勒斯从始至终都绕开了关于胸针的话题,趁沃尔布加不注意把它取下来,紧紧地攥在手心。
是的,他们都清楚,任何东西现在落到暴怒的沃尔布加手里,都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毣趣阅
这个场景布莱克再熟悉不过,这种无所不在的控制欲,从小到大都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们兄弟。不过如果是布莱克自己,他大概会和母亲大吵一架,摔门而去。
再然后呢……布莱克突然发觉到自己从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摔门而去后呢?家里又会发生什么?
他已经有了答案。
是他的弟弟,是雷古勒斯替他平息了父母的脾气,承受了父母的怒火,艰难地斡旋着亲子关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布莱克咬紧了唇瓣,一时无语。
收拾好残局,雷古勒斯又分别去询问了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的身体状况,最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取下那枚刺激到沃尔布加的胸针,依依不舍地在卧室里戴着走了几圈,才把它深深地收在柜子里,再没有戴过。
夜色渐浓,可雷古勒斯还无法休息。他骤然捂住左臂,眉宇间浮现出抗拒和厌恶,却还是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纽带联系着他们,布莱克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迫随从显形一样,跟着雷古勒斯的身影匆匆辗转于各地。
参加食死徒的会议,执行令人不快的任务,应付纯血家族虚伪而做作的交际,照料家中精神过敏的母亲和四个年迈的老人……
就像海伦斯所说的一样,雷古勒斯几乎是连轴转,他的脚步从没有停下,也绝不能停下。
布莱克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他只是身临其境的旁观者而已。
他看着弟弟在多重压力和内心的折磨下日益消瘦,看着他因心慈手软,办事不力而被神秘人惩罚,看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还有应付新一轮的歇斯底里。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查看照片上明媚的少女,雷古勒斯消沉的脸上才能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
是的,这个布莱克家族这一代最年幼的一个孩子,却是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族的最后一根脊梁。因为他兄长的逃避,他避无可避。
布莱克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沙砾上反复磋磨一样,是啊,他可以逃避,是雷古勒斯将一切一力扛起,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弟弟的努力嗤之以鼻?
七月酷暑,烈日炎炎,伤痕累累的家养小精灵倒在他的小主人脚下,惊魂未定地讲述可怕的遭遇。
布莱克在他的弟弟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愤慨,恐惧,彷徨,质疑……所有的情绪搅成一团,雷古勒斯坐在桌前,一夜未眠。
最后的最后雷古勒斯提起了笔,瘦骨伶仃的身躯从未佝偻,惨白凹陷的脸上是决绝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