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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雷古勒斯讲完所有见闻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朦胧。他又一次轻抚着那块墓碑,语气怅然。
“你放心,我都替你看着呢,大家都过得很好。我……我也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他抬头看向夜空,那里群星璀璨,月华皎洁,满月正居于星空,就如她静静地居于他心中。
再回到普林斯庄园的客厅,画像海伦斯正与莱德和塞尔茜两个小朋友聊天,见雷古勒斯走近,她抬头同他道了声“好久不见”。
雷古勒斯僵在原地,慌乱地遮住脸上的疤痕,又窘迫地扯着袍角挡住左腿的假肢,不愿意让她看见。
一别经年,他的爱人永远年少,永远风华正茂,可是他,却狼狈又苍老。
莱德和塞尔茜盯着这个泣不成声的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声uncle,不是他们以为的叔叔,而是一声仅存于奢望中的……
姑父。
羲和
淡淡的青烟自香炉里袅袅升起,在古朴的房间里弥漫开一片清浅的香味。
明虚道长依旧是一袭道袍,端坐于小案前,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白鹤轻盈地落在架上,优雅地昂着纤长的颈。
“我们常讲天机不可泄露,并不只是一句空话。每个人就像天上的星星辰一般,命与运早就有了既定的轨道,想必你们从沈居士口中也了解过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命运。
我曾警告过沈居士,时也命也,切莫求全,要想推动命运更迭改变,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她早就做好了决定……”
雷古勒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泪如雨下。二十多年了,他依旧无法释怀,可不远万里从明虚道长这里求来的答案,却更让他痛彻心扉。
塞尔茜站在明虚道长身边,安静地为雷古勒斯递上一张干净的手绢。她的长相更像奥塔,但是随了西弗的黑发黑眸,穿着道袍背着桃木剑,倒也不是很违和。
“姑父,你别着急,我们也不是没有希望再与姑姑相见……”
雷古勒斯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塞尔茜求救地看向自己的师傅,明虚道长进一步解释道:
“羲和是日月之神,掌管历法时间,只要她愿意,跋山涉水,跨越时空,总会重逢的。”
只要她愿意……
她会愿意吗?
雷古勒斯心里并没有底。
海伦斯生于一个悲剧的家庭,过着不堪回首的童年,长于魔法界最黑暗最动荡的时代,死于十九岁前的最后一个月。
后来的魔法界欣欣向荣,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这样的一生并不算美满,她又怎会留恋呢?
海伦斯很少同他们讲述自己的前世,连她自己关于前世的记忆也很零碎。
可即使如此,雷古勒斯还是能从她散乱的描述中了解到,她曾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家庭和谐圆满,社会和平安定,祖国繁荣昌盛。
这样的她,真的会选择与他们重逢吗?
雷古勒斯没有信心,也不敢奢望。
从道观出来,雷古勒斯并没有立刻回国。在海伦斯生前与他一起构想过旅行计划中,第一站就是华夏。如今只有他孤身一人,他仍想替她看看她前世的祖国。
他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度游历了好几年,从西到东,由北向南。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着爱人的影子,曾经为了海伦斯和邓布利多教授与明虚道长学得艰难的中文,倒在日复一日的实践里逐渐扎实。
他发现这个国家也注重血统,将国人根据血脉分为了数十个民族,却坚信他们都源于同一个尊贵的先祖,他们团结友爱,亲如一家。
这个国家的人们更崇尚中庸,以不偏不倚、调和折中的态度待人接物,以求同存异,开放包容的襟怀面对世界,同海伦斯身上那种柔和又不失力量的气质一样。
这个国家的疆域足够宽广,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饮食习惯都风格各异。有的地方爱吃米,有的地方爱吃面,有的地方喜咸,有的地方喜甜。
奇怪的是,能忽略民族差异相谈甚欢的华夏人,却能为一个甜咸之争吵得昏天暗地。
甜?顺着甜食的指引,雷古勒斯沿着长江,来到了山清水秀的江南。他想,他找到了他的爱人描述中的地方。或许是这个钟灵毓秀的鱼米之乡,养育了他心上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这里的人口味偏甜,糖是烹调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调料。品着甜口的红烧肉,雷古勒斯忽然懂得了海伦斯藏在嗜好甜食背后那淡淡的乡愁。
大抵如同他对她的思念一样。
不思量,自难忘……
雷古勒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与爱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们,茉莉花的香气笼罩着水乡,朝气蓬勃的行人昂扬地走在路上,脸上是对美好未来的期望。
体格健美的摩登女郎手挽手走过巷口,行色匆匆的事业强人举着诺基亚说个不停。张灯结彩的街道红旗飘扬,人们欢庆着祖国伟大的生日。
雷古勒斯形单影只地漫步在人潮攒动的公园,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一片嘈杂中飘入他的耳朵。
“羲和——羲和——乖乖,慢点跑,小心摔跤了……”
雷古勒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向前迈步的腿骤然卡顿。身后被一个柔软的物体撞击,接着就是噗通一声巨响,听起来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