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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有命,小人怎敢不从?”余本德笑眯眯地拱拱手。
当晚,罗园,小客厅。
熊道坐在椅子上,将桌面一个木托盘推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盯着余书办的眼睛缓缓说道:“这一千两是头道,买你在收地事宜上全力襄助于我,事后还有两千两谢仪。”
虽说余书办平日里在县衙分润到的各种收入不少,但一笔独吞三千两的大买卖,怎么说也创造了他职业生涯的最高纪录了。
然而余本德下一刻却笑眯眯地将托盘推了回去:“不瞒熊老爷说,这银子嘛,我倒是不缺。”
“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余老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余本德点点头:“冒昧问一句,不知熊老爷在生意上有没有提携小人的地方?”
“呵呵,这样啊……”熊道听到这里,回身靠在椅背上,拿起一盒“国产”的“台江牌”香烟,抽出一根后,用zippo点着,先是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他才说道:“老兄你志向不小?”
“唉,世代胥吏,贱役不得翻身,就是想为家中辟一条财路,还望熊老爷成全。”余本德这时态度诚恳地拱了拱手。
今天这个机会是余本德多年以来一直想要的。要知道隔行如隔山,他这种贱役行当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能施展开,但是一旦跨了行,就没人鸟他了。做点小买卖可以,想要进入其他正行,那些背后的缙绅连眼皮都不会夹他一下。
这种情况和后世香港的那些华人探长很像:收来的大笔黑钱只能买楼出租,或者开个小茶楼;真正的大买卖他们要是插手进去,分分钟就会被那些商业巨头们吃干抹净——商业不是吃拿卡要,几招规则以内的手段就能让外行顷刻破产。
所以余本德这次也是看准了机会:这熊老爷要在本县购如此多的地皮,毫无疑问是要掀起大浪的。他余书办这次豁出去陪绑一遭,事后一旦功成,熊老爷总要酬他一条正经财路的。
……
熊道既然知道对方有所求了,那么自然会把主动权拿过来,所以他这时更加悠闲了,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道老兄晓不晓得,这做买卖嘛,可是要本钱的,三千两银子可不够。”
“好说!”余本德大概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干瘦的脸上全是果决:“这置地一事,余某人必定尽心全力帮老爷办妥前后首尾,那三千两的酬劳我分文不取,就当是敲门砖了。”
“至于这做买卖的本钱,该多少就是多少,余某人晓得规矩。”
熊道听到这里微微点头:“不知余老兄想做哪门生意哇?”
余本德好悬终于等到了这一问,赶紧激动地回答道:“灰泥,琉璃窗,妆容镜,不拘哪个都好,就看熊老爷愿意赏哪口饭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心大!”熊道听到这里大笑了起来:“那罗家两代缙绅,现如今在京城都做得胆颤心惊。这江南的府县,手眼通天的缙绅比比皆是。”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管哪样货物,我哪怕只给你一个县的行销权,你确定你一个胥吏之家能撑过一个月?何况我这里的代理权最低也是发放到府一级的,你在嘉定县那点人脉,在松江府怕是玩不转了吧?”
“这……”余本德不由得踌躇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漏算了一点:生意极度红火怎么办?这之前是贪婪迷住了他的双眼,所以他没考虑那么多,一心只想批发到货物躺着赚钱。
现在熊道一提醒,话里的意思他瞬间就听懂了——毕竟是县衙里当差的,平日里见过太多被缙绅弄到家破人亡的惨事。
“实在不行就交由族中出面。”余本德老于事故的,发现情况不对后,当机立断拿出了主意。
在江南的富县能坐稳这个首席书办的位子,背后肯定是有人的。余家说起来也算是大族,族中自然是有人出仕的。
然而这就和余本德一开始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了——压力如果由家族承担的话,那么利润自然也会被族中拿走大部分。
“这样的话,那我直接找余老太爷就是了,何苦还在这里磨牙?”熊道也不是吃素的,短短半日时间,就把余本德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听到余本德的想法后,当即表示了拒绝。
就如熊道所说,真到了哪一步,他完全可以直接找余家族长余老太爷商量,两边说好的话余本德同样得尽心办事……不过那样的话就本末倒置了,无端牵扯出来一帮多余的人,熊道和余本德都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还请老爷指点一条明路?”余本德想了半天,发现他实在找不出单扛各路缙绅的办法,最后只能颓然让熊道做主了。
“我那些生意都是独门,身板不硬的话,你拿去就是招灾。”看到余本德点头,熊道心知这老吏已经想明白了,于是他继续说道:“似你这等的,还是老实在供应链上做其中一环吧,不扎眼,还能赚到银子。”
余本德虽说听不懂什么叫供应链,但是他大体意思还是明白的:人家愿意带他玩!所以他赶紧没口子地开始道谢。
熊道这时拍了一下掌,然后守在门口的两个年轻小厮就走了进来。交待一声后,没过多久,两人就从外面端进来了一堆物事,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这两样是即将在江南地区售卖的新货,也是我的独门生意。不过现在政策变了,余兄你可以在本地办个工坊,只管生产,不管售卖。如此一来,你的压力就小了,到时候我再入点股,帮你扛一扛,买卖也就能做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