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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闯军中自李自成以降,对周乙的称呼,业已从道长改为了更加恭敬的天师……现在只待李闯王称帝,周天师就能升格为周国师了。
“也罢,卢尚书既然来了,那咱们就照方略走。”
说话间,周道长一撩黑纱道袍,起身,来到大堂正中的那副江山社稷图前,拿起了木棍。
见到这熟悉一幕,余者都知道天师又要展布天下大势了。于是包括李自成在内,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屏声静气。
“最新探报,鞑虏十五万大军,已于六日前破了喜峰口,兵锋直指京师。”
“如此正值天赐良机。”
用木棍在北方长城和京师处点了点后,周道长收回棍子,绕着洛阳城画了一个圈:“今次,我军定要在洛阳城下尽取官兵精锐……灭了卢象升后,稍事休息,还要应付洪承畴,所以定要速战速决。”
“此两场大战,即为涿鹿之战!”
见围观诸人脸色开始凝重,周乙认真说道:“大明朝廷如今所有精锐,除过九边镇守之外,就在卢象升和洪承畴二人手中。”
“只需在这中原腹心之地,打灭这二人,那立时就会鼎气转移,天下慑服,大明龙气十成便去了七成。”
“再后,大势在我。大王只需出潼关,拿长安,下晋阳,取形胜之势,虎视京师便可。”
说到这里,周天师又用力在京师一带画了圈:“最多三四个月,虏骑饱食之后便要回返。届时,大王定要伏卧于晋。如此,只待虏骑消退,便可趁虚而入,直扑京城,打崇祯一个措手不及,夺了大明花花江山。”
“有此一言,天下定矣!”
听完这一套全盘战略,脸色涨红的李自成,用力一砸手心,大声对诸将喝道:“众家弟兄,便助某家搏了这一铺。它日王侯将相,自成必不忘今日所诺。”
听到李自成第一次明确以皇帝身份封官许愿,场中顿时呼啦啦一片抱拳躬腰之声:“定助大王得偿所愿!”
……
八月二十八日,洛阳城下。
距离卢象升飞骑入洛已经过去了四天。昨日夜,最后一拨来剿匪的临洮总兵李卑,终于急行军赶到了卢象升大营。
见李卑到来,七省总制卢象升于是连夜击鼓升帐。须臾,各路总兵、副将、参将,齐聚于大帐。
看着这些兵籍天南海北,但这两年大多随自己在陕洛剿匪的将领,挂兵部尚书衔的卢象升,也无需过多废话,直接提出方略:明日出战。除李卑部外,其余各部轮流攻打洛阳四门。
其中,北西南三门佯攻,主力攻打东墙建春门。
方略平平无奇,却符合官军山头林立的内部状态。诸将闻令并无二话,散去准备不迟。
第二日晨,官军五更造饭。待到天光微明,三声号炮响过,营门大开,总数达到一万四千余的正规马步官兵,成建制涌出了营门。
这里的一万多官兵,无论马步,指得都是正规战兵。而营中除了留守的李卑部三千战兵之外,还有不下两万的非战斗性辅兵。
至于说农民军……这个就不分战兵辅兵了。除了李自成老营外,其余一夜间膨胀起来的诸多营头,全部即是战兵又是辅兵……流民给把刀就是战兵,没那么多讲究。
今日天气不好,灰蒙蒙的晨光中,弥漫着洛水带来的雾气。
不料,就在卢象升大营顶着雾气出兵这一刻,洛阳东门亦是大开,无数农民军涌了出来。
闻讯,卢象升处变不惊,急令各军在营前摆出方阵,再用强弩火器射住阵脚,等待天色大明。
双方将领此刻的视线都不好,好在各自都有活干,也没人挑衅,都在闷头布阵。
几万大军光是出城布阵,就要消耗不少时间。尤其农民军这边,建制混乱,队伍散乱,军纪散漫,所以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背靠城墙,摆出了一排方阵。
这个时间内,已经提前布阵的官军,倒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等待对方进攻:难得李自成失心疯,居然出坚城和官军阵战。所以官军上下都认为要给李自成一个进攻的机会,免得他一朝顿悟缩回城,后续又要打高伤亡的攻城战。
上午八点,河雾散去,视线渐明。此时,对阵双方彼此都看清了战场态势:人数占据劣势的官军,背靠大营,摆出了四个步兵方阵,以及步兵阵后,呈横排状的骑兵阵。
而农民军这边,阵势就雄壮多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旌旗摇曳,号鼓喧天,大约是洛阳府库里旗帜不要钱的缘故,农民军后阵那真叫一个扯旗,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旗子被叫花子们摇来摇去,不知道的以为是布店开张呢。
人数比官军多出很多的流民方阵,足足摆出了两排方阵。不论是厚实程度,还是长度,都超过了官军。
然而,所有参战官军,自卢象升以下,此刻都是信心满满。长久以来,官军都是追着数倍于己的流寇杀来杀去。今天李自成只带了不到官军三倍的叫花子出战……看来大伙今晚就能进洛阳城过夜了。
下一刻,几声急促的梆子声响过。农民军的前排方阵,不出官军所料,攻了过来。
军纪越差的队伍,越是沉不住气。所以流民团队一定会先发动。
与流民大阵一同前出的,还有直冲云霄的辱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