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要和哥哥睡一起”(7 / 32)
“好像没特别烫了,阿盛乖,你很快就会好的。”
体温正在下降,启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将启盛抱到怀里,哄他睡觉。启盛睡着时,一直死死地抓着哥哥的胳膊,仿佛生怕哥哥将自己丢下。
但取药付钱时,启强不得不将弟弟放在长椅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酸麻得不行。
他刚把钱递给医生时,突然一道黑影窜来,倏地把启盛抱走了。
“有人抓小孩!!!”
高启强大喊,朝着人影方向狂奔。
快追上时,他朝人贩子的膝盖窝猛踢一脚,又整个身体扑到人贩子身上。这时,两个盯梢的扑上来,猛踢高启强的腰,试图扣住高启强的手,嘴里还给他泼脏水:“你才是拐小孩的吧,真是贼喊捉贼!”
启盛被震醒了,他在人贩子怀里拼命挣扎,并朝着高启强大喊:“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围观的人听到弟弟的叫喊,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热心人将盯梢的团伙拽开,高启强趁机使劲地掰开盯梢的的手,死死地勒住人贩子的脖子,又将人贩子绊得跪倒在地,这副狠劲儿吓到了围观的人。眼看启盛快要挣扎出来时,又晃来一个人影,将启盛抱走。
启强赶忙起身去追,才发现是自己的好哥们王乐。
“你他妈的!”高启强急得在弟弟面前爆了粗口,“把阿盛还给我。”
“怎么,我帮你抢孩子还不乐意了?”王乐笑嘻嘻地将启盛还给启强,又给了他一沓钱,“拿去给孩子买衣服。”
高启强低声问:“哪儿来的?”
王乐朝人贩子使了个眼色,高启强懂了,王乐抱孩子时顺带从人贩子的衣服口袋里拿了钱。
王乐父亲是开拖拉机的,他从小就手脚不干净,前段时间因为在菜市场偷鸡,被巡警抓去拘留,刚放出来又旧病复发。
众人将人贩子扣押在地上,两个盯梢的本来逃走了,又被抓了回来。
高启强抄起铁皮垃圾桶,朝人贩子脑袋上砸去:“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他准备踢人贩子的脑袋,被周围人拦住:“小同志,安全员快要来了。”
安全员来时,两个盯梢的都否认自己是同伙,他们指着高启强辩解道:“我们以为他才是抢小孩的,所以才打他。”
其中一个盯梢的,双手递来一本病历,其中一只手在病历底下藏了一包烟:“今天兄弟带我来看病的,不信您来看看我的病历。”
领头的安全队长走到他跟前,接过病历时,并没有拿烟。盯梢的眼疾手快,将烟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们在常安路的纺织厂上班,都是守法公民。”
队长认真地翻看病历信息:“你们以前是知青吧,记得纺织厂很多都是回来的知青。”
“对对对!”
“不错,不错,有为青年”队长冷笑,“以后要分清敌我再帮忙,要再严重点你就得进局子了,回去吧。”
高启强:“队长,他们是一伙的!”
队长摆摆手:“没有证据。”
他吩咐下属们将人贩子押走,便很快离开了。
高启强还要继续争辩,王乐连忙拽住他的手。
——————
为了避免追查,高启强用王乐偷来的钱付了医药费,并和王乐议论:“我看不明白了,他给安全员塞烟,安全员居然没拿。”
“说明人家作风正派,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
“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高启强说,“如果特别正派,他不应该当众指责对方的贿赂行为吗?他不仅没要烟,还给对方留了面子。”
“那我就不懂了,可能他没不知道正在给他递烟?”
“烟盒碰到他手心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高启强说,“要不就是病历上的名字让他不敢妄动?”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王乐说。
“你认识这个安全员吗?”
“新升上来的队长,叫孟德海,管咱们这片区。”王海说,“那些知青我也听到一些消息,说他们刚从农村回来,跟乡下还有联系,两边来回倒卖男孩赚钱。”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那两人还没抓走,我就没法安生。”
他搂住王乐的肩说:“乐哥,咱们多年的好兄弟,这事儿还麻烦你多帮帮忙。”
王乐曾捅伤过别人,警察在厂子大院找目击者指认犯罪嫌疑人时,高启强替他作伪证。现在高启强遇到麻烦了,他理应还一个人情。
“一定一定!”王乐爽快地答应了。
———
从那天晚上开始,高启强无时不刻跟在弟弟妹妹身边,他带弟弟妹妹们出门时,总觉得有人尾随。
启强请工匠给家里修了两道铁栅栏门,一道安在木门外;一道安在走廊上,墙壁与围栏之间,都刷上绿色的油漆。就是你们在剧里看的那样
他每天都带着孩子去街道办哭诉:自己无父无母,没有权力没有关系和背景,常宁路有一群倒卖人口的,一直想抢走他的弟弟妹妹。
但上次抢孩子的人贩子已被抓走了,近期也没有新的案件发生,街道办无法受理。
高启强又写了一篇请愿书,挨家挨户地找街坊们联名,一遍又一遍地找他们哭诉,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京海偷孩子拐妇女的人,闻风而退避,不敢妄动。
另一方面,他请王乐等几个哥们,每天到常宁路紧盯那两个贩子的动静,以便先发制人。
————
不知不觉,已经到七月,启盛已经放暑假了。高启强怎么也想不明白,弟弟最后两个月都没有好好写过作业,还因为发烧请了一周的假,期末考试居然还是第一名。
那天,启强开三轮车送货,让启盛和启兰坐在车后。启盛一边写作业一边照顾妹妹。
中午烈日炎炎,地上热得几乎冒热气。启强把车停到榕树下,和弟弟妹妹们吃西瓜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也走到树下躲太阳。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圆脸,一对单眼皮,皮肤黝黑。看到高启强车上的衣服装堆乘了小山,被几根橡皮绳捆住固定,不禁担心启强的安全问题:“孩子,这货太多了,小心上坡路上容易侧翻啊。”
高启强:“没办法,要运的货太多了,每次不装这么多,根本运不完。”
说罢,他递给男人一个西瓜。
“你们厂里也真是的,不知道多派几个人分担一下,这么热的天,谁受得了。”男人接过西瓜,又扫视着高启强,眼里充满了同情,“这么小就出来给家里赚钱,是家里的老大吧。”
“是。”
“你父母也真是,怎么舍得孩子在大热天干这么辛苦的体力活!”
“没……我没爸妈了……我还要养弟弟妹妹……”高启强说,“人贩子盯住了我们家,我怕弟弟妹妹们被拐走,只好每天带着他们上班。”
男人看了看车后座里的两个孩子,又看向高启强,深深叹了口气。
男人的眼神让高启强鼻子发酸。因为男人凝望他时,如同一位老父亲在爱怜着自己的孩子。自从父母双亡,这是高启强第一次被当作孩子一样看待。
男人带着启强兄妹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面、喝糖水,又给三人各买了一套新衣服。启强先是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
“叔叔,您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临走前,启强追问道。
“我啊,在附近的一家厂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