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具乎于面(11 / 21)
着傀儡,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不敢认,直到刚才才敢确认。”
戚伤桐笑问:“这是为什么?”
她将一只旧马掌放在手心,让他来摸:“一个多月前,它们的铁掌也是我换的,这上面有我的标记。它们当时的主人是个趾高气扬的富家少爷,向我打听公子下落,我受别人嘱托,给他指了个错的方向——”她见戚伤桐摸到了那块印记,便露出一个爽朗笑容,“既然公子已杀了他,我就不必担心他回来找我报复了。”
“我没有杀他。不过他就算是要报复,也不会找你的。”戚伤桐道,“替我谢谢那位嘱托你的朋友。”
铁匠娘子一愣,随即道:“好。”
第四天,我们动身离开允城。小布很不乐意,说客栈的床他还没有睡够,嘟嘟哝哝地爬上了车。
我趁机观察了一下小布的身体,他身躯外头罩着的那层皮肌理细腻,完全看不出材质。我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是人皮吧?倘若真是,难怪他对身上穿的盖的材质那么挑剔。
我们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马蹄钉上了新掌,赶起路来都平稳顺畅不少。戚伤桐百无聊赖地掏出小刀,拿了一块木头放在手中雕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们说话。
“从绀州穿过去,就是旃州了,整个州内都有燕家的人,现在一看,每一个燕家人应该都已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他语气轻快。
“在青鳞河坐船,可以直接到蠲忧山脚下。”我说。
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连兄对于水路想必是很熟悉了。”
“我可不……”我反驳的话出口一半,才意识到他又在揶揄我,不由闷闷道,“你也听说过不少我的传言。”
“只这一件而已,神乎其神,想不记住也难。”他又道,“这样的经历万中挑一,连兄有没有想过寻根溯源,去找你的家人?”
“没有。”我说,“以前没想过,现在……没什么好找的。”
他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我体会到一种前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羞恼。驮着婴儿的白马、逆流而上的鲜血……这些我作为妙殊宗的连悉骅理所当然接受了的事,在如今看来竟变得充满夸张与虚伪。
我不是因有这些与众不同的经历,才与同门弟子们殊分。而是师长从我身上看见了我从小展露出的不俗,才为我编织一个更为神秘的过去。就像……各大宗门世家千百年来走出的每一个“天才”、“宗师”一样。
当我失去过去的眼睛,方能看清过去的谎言。可是除此之外,我所攀登上的那么多台阶,又有多少是早已暗中铺设、让我注定会跨上去的?
我的身体像冻住了一样,僵硬地摔下车去。
我还无知无觉地保持着握缰的动作,小布的一声尖叫将我惊醒过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抖了抖,看见我的傀儡身体脸朝下地倒在我们经过的路边,而真正的我——一缕魂魄,还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前。
小布从车内爬出来,又狠又快地控住即将脱缰的马匹,吼道:“你快进去!”
没等我动作,泠泠的铃声便响了三下,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拽进了车内。我眼前天旋地转,定神的刹那,便见戚伤桐放大了数倍的脸。我已被他握在掌中。
“小布,停车。”
小布答应一声,缰绳一收,使马匹慢下来。他跳下车,往我的身体奔去。
我动弹不得了,才发现自己被装进了戚伤桐手中雕了一半的木人里面。但我还能说话,十分迷惘地问:“我怎么了?”
“失魂落魄,就是你刚才的状况。”他的手掌将我的大半个身体覆盖包裹,我仿佛一叶风浪中失控的行船,重新扎上了锚。
“可是……傀儡的身体不是能固定住我吗?”我自没有怀疑他的本领,但只是后怕,但凡他和小布晚动一步,我是不是就已经下黄泉了。
他皱起眉,若有所思道:“你这样的情况,大概有两种原因。”
我忙问是什么。
“一种是你原本的身体在附近,与你的魂魄相吸引,你就被从傀儡的身体里拉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我说,“还有一种呢?”
“你平时心神不宁时,定在躯体里的魂魄就会有松动,而这一次恰好又在……”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就被小布的声音打断。
“公子,他的腿断了。”
那具傀儡被拖上车来时,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两条小腿被单独放在一旁,整个身体矮了一截。
戚伤桐摸着断口上的木茬,遗憾道:“还好能修,就是用起来会差一点。”
我们只好停下赶路。他坐在路边用一套简单的工具慢慢将断面削齐整,然后取了几块碎木块做榫卯,将断处连接。
我被他放在腿边,踩在他的衣服上,看他手指灵巧地推过木头,木屑即如雪花一样从他手底下飞出来。
我随口问道:“你雕这个小人的时候,是打算将它雕成谁的脸?”
“一定要是谁吗?”他反问。
“那我换个问法:什么样的脸?”
他飞快答道:“你的。”
我怔愣了一瞬,只可惜此刻不能去抬手摸自己的脸。
“只不过还没雕完,你将就一下吧。”
他的平静衬得我心中的百转千回都像自作多情。
我只好拾起另一个话题:“你刚刚说,正好又在什么?”
他手上动作不停,疑惑道:“什么?我忘了。”
他不想告诉我。我没再追问下去。
一盏茶时间过后,戚伤桐快要收工,正欲将我拿起来,给我看看他修好的腿,忽然响起一阵急迫的马蹄声。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允城方向,道路尽头升起一团尘土,不多时,一人一骑从混混茫茫的烟尘中冲了出来,势如奔雷,挞伐而来。
戚伤桐转过头深深凝望着马上的人,蹙眉问道:“他身上可带了什么东西?”
小布说:“有,他扛着一只好高好大的旗子,黑色的。”
戚伤桐一把抓起我,塞进了袖里。
我大惊:“哎!”眼前只剩一片昏暗的蓝,那是他衣服的颜色。
“上车。”戚伤桐毫不犹豫地吩咐道,我听见一阵磕碰声,大约是小布在手忙脚乱地搬傀儡,他又道,“别管了,先上去。”
在他催促下,小布终于钻进车里,说:“公子,你也快上来。”
戚伤桐的手臂刚抬起,那马蹄声便已从他身侧擦了过去,“呼”地挂起一阵狂风,掀起的尘沙似乎被他吸进口鼻里,让他一阵咳嗽。
那咳嗽声很快便消失,可蹄声仍喧急如沸,我心中一凛,此时笼罩着我的蓝已经被密不透风的黑取代。
猎猎风声吹透我的魂魄,我刚才寄居的身体也已不在了。
“怎么是你?”一道声音从我面前飘到身后。
“你认识这个人?”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
“不认识,但他也算救过我一命。”
“那可惜了,你们俩都死了,只好等轮回后再报恩了。”
“喂,你怎么也死了?”还是第一个声音,他似乎在问我。
我的眼前一片眩晕,看不清任何东西,口齿不清地回答:“我死了很久了。”
“哦,原来前几天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人了。我还以为你是死在路边,才被捡起来的。”
我恍然:“你是那个躲在我们车底下逃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