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郁诚(1 / 8)
2郁诚
鼻子堵住了,脑袋也有些热,恐怕要感冒。
机场有人相拥,有人离别,聚散无常。
美微整个反应都慢半拍,的士车一台台过去,她都让给别人。
只想等一等,再等一等。
迈不开腿,不知道要等什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潮走向她,高瘦挺拔,黑长大衣敞着,里头穿成套的黑色衬衣,配丝质领带,西裤裹住长腿,下头是一双油亮的黑皮鞋。
美微垂下脸,视线不敢往上抬。
那人脚步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衣角翻飞,几乎要奔跑起来,走近了,又迟疑地慢下来。
终于到了面前。
他哑声:“小美。”
郁诚一眼认出她。
不过几年,褪去少女青涩,出落得美丽动人。
美人乌发红唇鹅蛋脸,柳腰丰臀天鹅颈,身形玲珑有致,即便是裹在黑袍中,淹没于人群里,也难掩风姿。
他轻轻匀平呼吸,不动声色。
她表情僵了一会,抬起脸,挤出一个笑,小声唤:“哥。”
两人忽然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诚除去定期往她户头汇钱,平时不与她联络,如果有重要事情要商量,二人默契地用文字信息交流,信息内容简明得像电报,要再冷漠一点,恨不能用数字密码代替,总之,字数越少越好。
男人静默望着她,不知是什么态度。
他五官深邃,神情内敛冷淡,架一副金丝眼镜梳大背头,气质沉稳风度翩翩,几年不见,成熟了好多。
寒风刮脸,让人心情凌乱。
美微面色苍白,挂着一双乌青的黑眼圈,杏眼垂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嘴唇干得起了皮,乌黑长发随风散开,发尾被风吹到脸上,有点干枯毛躁。
郁诚抬手,微曲食指勾开她含在嘴角的发丝,轻声问:“过得还好吗?”
好什么好,天知道她有多少个钟头没有睡。
她懒懒地往后仰脖子,默默躲开他的手,“还好。”又退一步,低下头不看他。
黑大衣罩住她单薄的身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他站在原地,慢慢垂下手,捻了捻指尖,“这么多年,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我挺好的。”她不看他。
郁诚声音低下来,“就不问问我好不好?”
她没想到会在机场见到他,也没有准备好要见他,转头看路上往来的车,露出颈侧雪白肌肤,还有肌肤下青色血管隐隐跳动,发丝拂动,脆弱,但仍然有生命力。
他悄悄舒气,视线没有离开她。
美微嘴唇懒怠地动了下,“你怎么来了?”
“航班信息告诉唐令,不告诉家里?”
当然是因为近乡情怯,这种时候,找个外人缓冲一下归家的伤情,总好过与父母抱头痛哭。
她抬眼,“特意来接我?”
眼神中的怀疑刺痛了他,脱口而出:“我没那么闲。”
合理。
她点头。
他面无表情凝视她,接过她随身手袋,顺势要握她的手。
他的右手。
她下意识往后躲。
郁诚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将手插入大衣口袋,“车停地下了,先去那边乘电梯。”
“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
二人是不是同一阵营还不好说,免得父母看见多心,她转身要拦的士车。
他冷笑一声,侧脸偏一偏,指向航站楼,“你要是对家里的钱没兴趣,尽管去买回程票,立刻就走。”
男人说完话大步离开。
没有拥抱拉扯哭泣不舍,没有久别重逢喜悦激动,他走得洒脱又利落,就像前几年一般绝情,一个字都不和她多说。
伤心吗?还是有一点吧,她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会受外界情绪影响。
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美微在原地不过犹豫几秒,赶紧抬脚跟上。
“能分多少钱?”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郁诚打开副驾车门,“你眼里就只有钱是不是?”
“当然不是。”
他探寻地看过来,眼底冉冉升起一点星光。
地下停车场环境昏暗,男人站在车旁,静静等待。
不知道哪个通风管道漏水,滴滴答答,空旷,辽远,像凝滞许久的时间。
她声音喑哑,幽幽说:“有家的时候当然是家人最重要,但我没有家。”
被放逐六年,她记仇。
这种淡淡的哀愁有余韵,就像车库里说话时的回音。
一句话说完了,久久还在心头绕,喋喋不休,你不仁我不义,你们不爱我,就别来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旁边的车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乌拉乌拉响,搅得心头火起。
“上车。”他命令。
为了钱,上就上吧,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3接风
美微上车坐好,并拢双腿往里收,顺手提起衣摆盖住洁白光润的膝盖,抬脸问:“爸妈到底为什么要离婚?资产准备怎么分割?已经谈好了吗?需要我做些什么?需要多长时间?”
她憔悴疲惫,眼皮沉重,说话时断句呼吸,上句接不住下句,脆弱得像随时都会倒下,仍张牙舞爪硬着头皮往前冲,外强中干,却将所有流程都思考妥当,有备而来。
她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别人,只在意将要到手的钱。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功利浅薄?谁教她的?
那个纯真柔软的小女孩去哪了?
每次汇钱给她,她回复个“1”,表示收到。
多的字半个没有,谢谢二字从没见过,逢年过节的问候,想都不要想。
谁能想得到,确认她平安要靠每月汇款?
如果不是催她回来分家产,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郁诚自嘲笑笑,扶住车门,俯身看她,“安全带。”
“公司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她问。
一字一句只问钱,她倒是目的明确。
他眸中光彩黯淡下去,冷着脸不答话,俯身拉过安全带给她扣好,一掌拍上车门。
轿车轻震,他坐上驾驶位点火,松手刹,轰油门,一气呵成,车子驶出去穿行葱郁道路,车窗开一丝缝,窒闷空气快速换过一轮。
若有若无的香味靠近,松雪的苦涩,玫瑰的甜香,交缠,渗透,又被冬日的风吹散。
冷风让人头脑清醒。
她关上窗,“我不和你争,我只要钱,不要公司。”
他唇角拉平,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也争不过,何必说这种笑话?”
郁诚长相俊美,轮廓比少年时期坚毅锋利,更成熟冷漠,显得很不好接近,说起话来也更呛人。
美微深呼吸,不打算这种时候和他吵,“你放心,我拿到钱就走,一分钟都不多留,绝对不做拖油瓶。”
很像是一句玩笑话,用来调节紧张气氛,缓和关系。
这世上不会有二十多岁的拖油瓶,何况是实力雄厚的郁家。
郁诚脸色发白,肩膀手臂的肌肉似乎紧绷起来,视线始终看向前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又像是酝酿措辞要给她致命一击。
没想到是长久的沉默。
宾利轿车行驶稳健,车窗紧闭,暖气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