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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万拙步履匆匆,压根儿没注意到旁边正行来一辆轿撵,长公主坐在轿撵里,静静望着余万拙的背影,对赵保英道:“继续走,今儿皇兄不上朝,想来有空见本宫。”
赵保英忙恭声笑道:“皇上与公主兄妹情深,知晓公主要来,自是高兴到不行。”
说罢便抬了抬手,示意前头的太监抬起轿撵。
轿撵一动,赵保英不着痕迹地往宫门处瞥了眼,随即缓缓勾起嘴角。
今儿这皇宫可真热闹!
皇宫, 养心殿。
周元庚用力翻着手上的奏折,他的眼睛已然看不清上头的写的字。可便是如此,他也知晓上头写的是什么。
自昨日下朝后, 抨击凌叡的奏折跟雪花似的,一本又一本地递进宫里, 堆了满满一桌。
成泰帝心火愈烧愈旺。
凌若梵怎么敢?秦尤怎么敢?
还有定远侯, 那瘸了腿的废物,在朝廷里白吃白拿,他也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可他竟然敢伙同北狄暗害定国公, 想要祸乱大周的江山!
这是他周元庚的江山, 他们怎么敢?
成泰帝重重喘着气, 直到听见殿外的内侍通传长公主来了, 才缓和了脸色。
惠阳长公主一进殿内,便见龙案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奏折,有些奏折被砸落在茶盏上, 上头的字迹早就被茶水晕染成一团墨。
可见成泰帝此时的心情定然是不佳。
惠阳长公主微微垂眼,给成泰帝福了福身, 道:“惠阳见过皇兄。”
成泰帝压下心底的怒气, 温声道:“起来罢!你同朕还行什么礼?”
“礼不可废。”惠阳长公主淡淡道,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昨日金嬷嬷同我说青州出了乱子,惠阳也不知晓眼下青州情况如何,隻好进宫来问问皇兄。”
她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 成泰帝刚压下去的火便又“腾”地一下起来, 怒骂起秦尤几人来。
“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废物!朕待他们不薄, 给加官进爵还不够吗?竟然敢背着朕同南邵、北狄密谋加害褚遇与薛晋!”
薛晋。
所以肃州也出事了。
惠阳长公主面色一肃,鲁大人隻同她说了青州的事,她倒是不知晓连肃州也出了事。
青州,肃州。
七年前不也正是如此?大周最重要的两处关隘齐齐被敌国偷袭,整个大周人心惶惶,隻盼着皇权尽快更迭,好竭尽全力驱除外敌,恢復边关的太平。
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
最重要的事别让他们当亡国奴,连自个儿的家园都守不住。
“惠阳不知肃州竟也出了乱子,定国公可还好?”惠阳长公主微微蹙眉,道:“定国公是大周百姓心中的战神,若他出了事,恐怕人心要乱。”
“薛晋无碍,宣骅那老匹夫明面上是去肃州治腿,实则是去与北狄人勾结,想暗害薛晋。朕收到薛晋差人送来的密函,他已捉住了宣骅,启程赶来盛京,不日便会抵达。”
成泰帝揉着越发疼痛的额角,指了指一边的四方椅,继续道:“坐下罢,陪皇兄说说话。朕听赵保英说,你上月去了趟皇陵?”
惠阳长公主颔首道:“是,惠阳去皇陵住了两日,同父皇与母妃说了不少话。”
成泰帝听惠阳长公主提起承平帝,面色微变。
在这皇宫里,也就惠阳长公主敢面不改色地提起承平帝。
“父皇最是勤政爱民,惠阳若是同他说,皇兄将大周治理得很好,想来他也会感到欣慰。”惠阳长公主扬起唇角,静静望着成泰帝,道:“谁料青州与肃州竟然齐齐出了事,父皇若是知晓了,定然要大发雷霆。眼下凛冬将至,青州与肃州怎会在这个时候出乱子?这样的巧合,总是叫惠阳想起七年前的夏天。”
成泰帝脸色一僵。
惠阳说得不错。
七年前的夏天也是如此,边关动乱,承平帝驾崩,这才有了他周元庚登基为帝的机会。
惠阳长公主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登时一静。
赵保英领着个小太监进门,恰巧听见了长公主后头的那半截话。
凭着这半截子话,他大抵猜到了惠阳长公主此趟入宫的目的。
他转身接过小太监手上的茶盘,笑吟吟道:“出去罢,此处有咱家伺候。”
赵保英端着茶盘上前,给成泰帝与惠阳长公主泡了茶,又温声细语道:“长公主可要加一杓蜜?奴才特地带了小半盅南方进贡来的花蜜,听说那味儿甜而不腻,很是清雅。”
惠阳长公主抬眸望了望赵保英,倏然一笑,道:“赵公公有心了,从前母妃吃茶最爱往茶里搁蜜。本宫与皇兄每回去春和殿,都能吃上一盏甜茶。”
说着,便轻轻揭开茶盅的盖子。
赵保英拿起根细长的银匙,上前加了一杓子蜜。
惠阳长公主的话自然也让成泰帝想起了已逝的孝文纯太后,亦即是他与惠阳的母妃。
母妃病逝前曾握着他的手,对他道:“母妃再不能护着你了,元庚啊,莫再作恶了。放下屠刀,让母妃为你骄傲一次,好不好?”
那时母妃的脸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双眼,那双大眼就那般骨碌碌地望着他,眼底再无从前的严厉,只剩下哀哀的温柔之色。
想到孝文纯太后,成泰帝心中一软,将抿了一口的茶盏放下,示意赵保英也给他加一杓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