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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量药品是真实的了,我这里还有物证,不知道现在写检举信……”
“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周沉的所有疾病史。”
“你今天攻击性真强啊,周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这是。”萧正阳呼出一口气,仿佛经历一场恶斗。
“打碎了镜子,顺便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刀。”
“……”
“他拦着你打给萧青是吧。”
贺执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他是个很有主见的病人。周沉和成瘾症对抗的资本是他绝对的自律,他比我和萧青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问题也出在这里:如同壁虎断尾,周沉擅长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资源,包括精神和肉体。所以他会有选择地过量服用药物,损害身体来换取必要的清醒。”
“他手臂上的抓痕和针孔就是这么来的?”
“部分是治疗导致的,部分是他自己导致的。疼痛和苦难会成为灵感迸发的源泉,周沉善于运用极限来换取震慑人心的创作。”萧正阳叹了口气,“不过这些行为在医生看来,只能称之为病入膏肓。周沉有极好的控制力,大部分都瞒过去了。”
“你们不对此进行干预吗?”
“太聪明的脑袋很难管理。萧青是绝不允许病人滥用药物,甚至当做一种工具的。周沉有所收敛,但如你所见,他总有方式去达到目的。医生只是协助和给出建议的存在,什么东西值得付出什么代价只有他自己清楚——但这不代表正确,他的自控是一种偏执。”
“我知道了。”
“贺小少爷,”萧正阳说,“我先确认下,你现在不会要进去把周沉砍了吧。”
“……”
“咳,你听起来心情可不太好。”萧正阳哂笑了两声,“千万向周沉保密我和你说了什么啊,他可比你狠多了。”
“比如?”
“匿名给萧青和我的导师发送代考勤证据,药物开具证明,拍摄影片片段以及……”萧正阳打了个哆嗦,“不能想不能想,太可怕了。”
“哦,是吗?”
“你不会学他吧?”
“不确定。”
萧正阳双眼相合,有种被比自己两倍大的野兽吞吃干净的荒唐感。
贺执问:“周沉的病情严重至此,萧青为什么会同意他回国拍电影。”
“原因很复杂。其一,创作是为了表达,研究患者的画作,文章都是了解病情的方式。对于周沉这种不好好配合的病患,更要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他的内心想法。不过很显然周沉是个成熟的创作者,他的故事精彩完整,没有观点,没有情绪,我和萧青看不到太多东西。他到底在作品里藏了些什么除了他自己无人可知。”
“其二,只有内部被蛀空的古树依然是古树。我和萧青都认为周沉需要被什么东西绑缚前行,也可以理解为他需要在现实生活中留恋些什么。电影是滋润枯木的源泉,也是自深渊拉扯周沉的绳索。”萧正阳思索了片刻,突然说,“嗯,不过……我现在并不确定你是不是也被包含在内。”
“我?”
“周沉对萧青说过,你,他还有电影是绑在一起的东西。我摸不准周沉的想法,但我很乐意看到周沉在情绪上有更多起伏,哪怕是源于不那么美好的事情。贺小少爷,你可不是单单一味药那么简单呐。”
作者有话说:
贺执:生气
萧正阳:小情侣吵架能不能别老是把我当炮灰啊!
ps:大修了下文,目前改名《感官失序》啦!
贺执挂断电话,原有的激烈情绪被萧正阳几句话塞进冰柜,冷却成细碎冰碴,戳得皮肤生疼。
周沉表现得太过游刃有余,像一只盘踞在大树上狩猎的成年蜘蛛,让他忽略了那些细密的网之下可能是一层一层支离破碎的蛛丝。
曾经他们热恋时,周沉会细细掰开他们的经历、家庭、经济条件、人生追求,默默地调整方案,好把感情长久地经营下去。
贺执从未考虑过这些,他喜欢周沉身上鲜活的朝气,喜欢对方的才华,所以他答应了周沉的追求,却未曾仔细地想过为了这段感情,周沉愿意付出什么。
周沉知道他们家庭条件相差甚远,知道深切感情抵不过现实的面包,于是他忙碌于各个小剧组,孜孜不倦地学习,艰难地积累人脉,好能离贺执所在的世界再近一点。找不到剧组时,周沉会去兼职打零工,尽自己所能积累资本。
周沉的努力收效甚微,却从未停止,像临冬时忙碌的松鼠。
大三下半学期的情人节,贺执收到了一份昂贵的礼物。当那枚精致大气的袖扣出现时,贺执的欣喜只持续了几秒。
周沉努力经营着(自己的人生和感情,他能接收(这里是接受还是接收)到的只有努力后美好的回报和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可贺执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接受,或是值得周沉这样做。
他似乎总是低估周沉的情绪。无论是爱,还是恨。
贺执呼出一口气,在石台阶前蹲下,像化了的雪人,略显孤独。
周沉出来时房间早已冷却下来,羊肉火锅孤零零地摆在桌上,没有热气腾腾的样貌,也没有炖肉的香味。萦绕在房间里的只有清冷的风和淡淡的甜腻气味。
手背上的伤口疼且红肿着,却远不如胳膊残留着的摁压感扰他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