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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这么上手摆置他的好像是萧青。在发觉他为了压制成瘾症试图给自己戳几剂正常用量外的针剂之后,那个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紧皱眉头,动手之余还差点给他几脚。身为医生,萧青的力道比贺执重得多,足以制住一个神志不清发疯的病人。那次之后周沉的手腕上留了个发青的印子,几天后才消失。
周沉看向小臂,陈旧针孔上连个红痕都没有,可他甚至有些遗憾皮肤上温度和触感的消散。
窗户外,贺执只穿了单薄的衬衫,在外憋屈地蹲着,不知在想什么。他翘起的头发上挂着水珠,有些狼狈。
这让周沉的手掌发麻,想上去揉一把。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他突如其来的想法。
“喂喂?在吗?不会失血过多昏过去了,需要我打120吗?”萧正阳打着哈欠,困倦让声音里带了些懒散。
周沉倚着窗棂,没舍得移开视线:“喘着气呢,贺执打给你了。”
“是啊,小少爷真够听话的,居然没打给萧青,不然现在你就被绑在担架上扭送出山咯!”
“替我保密。”
“有手背的伤口,萧青分分钟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你瞒不了多久。而且出现类似行为证明你在崩溃边缘了,即便是我也不会拿病患的命开玩笑,很遗憾我们这次不在同一战线上。”
“我很清醒。”
“很好,周沉同志,没有人会有事没事给自己两刀图开心。人是畏痛的,避害的!你的清醒在我和萧青这里早就加了引号了,清醒着发疯,不代表发疯就是正常现象了。建议你不要辩解,只会在医生这里获得负分。”萧正阳翻了个白眼,靠在枕头上,“所以这次是因为什么,意识不清但想写剧本?现实和剧本混淆?还是单纯成瘾症犯了?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答案,不然明天萧青一定抱着仪器出现在你门口。”
“我不知道。”
萧正阳等了很久,对面却没有再吱过声。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答案……”
“嗯。”周沉应道,“我还没整理明白,有结果了我会告知你。”
“……”萧正阳看着渐亮的天边,眼皮直跳,“我真是瞎了眼了给你打这通电话,贺执怎么没直接给你一针。”
“针?”
“……呃。”
“针。”周沉重复了一遍。
萧正阳识相地妥协:“贺执和我说你最近没继续进行脱敏治疗,按照病情发展,我猜你快到极限了,所以未雨绸缪给了他一针镇定剂,免得你俩真的闹到医院去。贺执没用?”
“没有。”周沉嘴里应着,视线却锁在窗外台阶上蹲着的贺执。
怪不得贺执在他胳膊上找痕迹,是想看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吗。
周沉想起贺执紧握着胳膊,略显粗暴和急切地四处搜寻针孔的行为,愤怒但慌张。
想再多看看……
“萧青那边我不会主动告知,但是你的伤和异样他肯定能感受到。如果他问,可别怪我出卖你,这个锅只有你自己背。以及如果短期内出现第二次,哪怕只是意向,你就必须就医。”
周沉回神,心不在焉地回答:“嗯,我知道。”
“你打算停止脱敏治疗吗?”萧正阳问,“我需要调整治疗方案,也需要做一套检查确定下你现在的情况。”
“不。”周沉顿了片刻,“我不知道。”
“这话从你嘴里听到两遍还真是稀奇。当你的医生跟解密一样,难为死我了。”萧正阳哀嚎,“你就没什么信息是知道的吗!”
“有。”
“哦?说来听听。”萧正阳开启免提,打开备忘录。
“贺执给我带了羊肉火锅,但我没吃上。”
“?”
“……”
“就这个?”
“就这个。”
萧正阳果断挂掉电话,瘫在床上祭奠自己浪费的宝贵睡眠时间。
周沉把熄灭的蜡烛捏碎丢进垃圾桶,熏香残留的清甜与烧焦的味道终于瓦解,被冷风替代,刮来浅淡的香料气味。羊肉火锅其实早就冻住了,凝成块的油浮在表层,一片白腻,红汤被遮盖在下,没能露出半点诱人的姿态。哪怕重新加热,也远不如最初进来这间房间时温暖美好了。
屋外空无一物,台阶上少了个身影。
一顿羊肉火锅驱散了寒气与疲累,清晨上工时,剧组里独属于打工人的怨念都少了几分。
除了萧正阳。
萧正阳顶着黑眼圈姗姗来迟。他今早太阳冒尖才闭上眼睛,浅眠几个小时后在乍响的闹钟声里翻身起床,兢兢业业地跑来剧组监视他那不安分的病人。
剧组朝气蓬勃,萧正阳打着哈欠和大家问好,瞥到了昨夜扰他好梦的两位罪魁祸首。
周沉和贺执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七零八落的道具、摄像器材和艺人助理,宛如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要把头扭个一百八十度才能把这对苦命鸳鸯框在视线里。
萧正阳微愣,这与他想象中的刀光剑影,暗流涌动,实在是相差甚远。
贺执一直在看剧本。
接下来这场戏是周沉改编后平烨烛与姜深的对手戏,这二人不再是游离于寨子外的记录者,他们深陷其中,成为大山的一部分。
姜深在程家终于看到了大山的恐怖,文化与信息差异为淳朴寨民蒙上一层恐怖面纱,他终于明白平烨烛那句“你不属于这里”代表着什么。电影在这里将壮丽山景与幽静小寨的画面打破,节奏骤然紧缩,是剧情的高潮点,也是平烨烛与姜深之间牵绊的产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