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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一半,才想起来:这两人总是溜号,罪奴村盯守的人也是够笨的!
踏着落日余晖归家,今日运气不错,篓子里有一尾小臂长的黑鱼,正好炖个鲜鱼汤喝喝。
满井村在福州西边,再过三百余里,就是辽阔的大海,鱼鲜常见,价钱也不高,不过自家甭管是贵价还是廉价,一般般吃不起,只能仰靠着山上野溪的一点恩赐了。
今日算是早归家,哪知到了门口,竟发现上着锁呢。
再一推门,里边传来哥哥惨兮兮的呼喊声。
对面敞开门,秦巧探头看几眼,胡老正背对着门墙不知鼓弄什么,她哼一声,先亮个响声,才问:“胡老,您看见我嫂子了嘛?”
胡老头都没回,“你家穷得叮当响,还锁个什么劲!钥匙在我桌上,丰收家的说自己去码头上寻活计了,料着,应该快回了。”
码头上?
秦巧上前取了钥匙,一进院子,哥哥红着一双眼,嗓音沙哑地跑上来告状:“妹妹,妹妹,花花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玩。”
一听就是嚎了一天,秦巧往邻居家看看,保不齐过一会儿这两家就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她将手里的篓子递给哥哥,“这鱼离了水不久,你先把它放在盆里,看看还活着不?”
秦丰收一听有的玩,顿时状也不告了,欢喜地抱着篓子往灶屋跑。
秦巧一时顾不得,狠心出门上锁,钥匙往胡老桌子上一撂下,留了句话匆匆就往保长家去。
保长家在村子西边,穿过大半个村子,快步子跑上,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保长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没人,但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气。
秦巧忍着肚子咕咕叫,冲着有人影走动的灶屋喊了一声。
先是一个脸生的姑娘探出来看一眼,冲里边说了句,秦巧才听到保长娘子的声音。
保长娘子还纳闷是谁这般无礼,怎好在饭点的时候往别人家里凑?
出门一看,见是秦家二娘,心里倒打鼓,生怕这人上门求粮求米。
哪曾想门边这么一说话,竟是为了村里新近惹到的缠人事,她顿时没了小心思,将秦巧引进院子里,匆匆和闺女交代一句盯着灶火,人就外边跑,去喊当家的赶快回来。
秦巧一时站在院里当中,只等着保长归家。
心里正一时记挂阮氏究竟做什么活计了,又担忧哥哥发现自己丢下他一个,不知会如何闹腾。
愣神间,就见方才那姑娘从灶屋里跨出来。
斜倚着门框,上下打量自己几眼,哼一声,“你就是秦家走丢的二娘?听我娘说,你在外边的时候当过织娘,一回村子,就让阮氏领着,来我家看过我的织机?”
秦巧早将这桩事忘在脑后了。
今她一说,还听出几分瞧不起自己的口气,秦巧避开话锋,只道:“不过是跟在坊里打杂,偶尔给织娘们做做提织的活罢了,若说这就是织娘,可真是抬举我了。”
郑水仙听她头一句,心里还十分得意。
就说她一个做奴婢的,怎可能是织娘?一个打杂的,就够说头了。
可再一听什么坊里什么提织,顿时站直了身子。
脑海里想起早前跟在师傅身边学艺时,师傅曾说小门小户的织娘没眼见,正儿八经大户人家的织坊一连好几亩地,里边织机繁多复杂,一个老道的织娘能熟练使唤好几种织机。
而跟在织娘身边的小提织本事更是不可小觑。从踏机板的震频、拉线扯圈的轴距,再到摞线改韧走花样图纹,须得是样样都会,才能做得了提职的活计。
“你说你做过”
她着急确认,可惜话说一半,门外传来匆忙脚步声。
郑保长神色匆忙,进了院子,眼里哪还顾着闺女,招手示意秦巧进屋子去谈。
秦巧同保长娘子母女二人客气一笑,随着保长一同进了正屋堂中。
“你此话当真?当真知晓是何人夜闯村子,行偷盗之事?”
郑保长满脸肃正,方听秦巧说过,顿时顾不得其他,挥手不耐地赶了妻女出舍,仔细追问起来。
秦巧隐去崔家兄妹的事迹,只托词有人暗中投靠检举,其余所知一五一十说个干净。
郑保长沉吟一阵,“你所言,若是可信,有一人做内应,告知这些无耻蟊贼所图,下回此等混厮再来,村中青壮暗中埋伏,必能揪住现行。到时扭送官府,也是还咱满井村一个清净!”
自罪奴村立在临近,满井村受了不少苦水。
是谁做孽,郑保长及阖村人心知肚明,也曾与那罪奴村姓屠的管事交涉,奈何捉贼得拿赃,空口白牙,便是上了公堂,也无效用。
郑保长心中暗自思索,觑一眼规矩立在堂中的秦巧,“这位投靠检举的人,可信得过?”
秦巧抿抿嘴,脑海中崔八娘的面容一闪而过,终究还是点点头:“只那人害怕走漏消息引祸上身,央我起誓绝不透漏名姓,才肯说出原委。还请保长见谅,恕秦巧无法言明。”
既如此说,如是再强逼,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郑保长颔首,内有盘算,又与秦巧说过往后计策。
如此过后,秦巧从郑家大门离开时,来时还透亮的天幕,早已抹了一层暗色。
她心里记挂着家中的哥哥,也顾不得同郑家母女再多言,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