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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惦记多打听一番的郑水仙懊恼地跺跺脚,冲着郑母抱怨:“瞧她小气样子,我不过是想问问提织的事罢了!真当自己了不得,本事上天不成?”
郑母忙回头示意她悄声些,“你爹心里闷着火呢,你可别这时候上赶着触霉头。”
郑水仙瘪瘪嘴,低声叨了几句不忿,再回头,那小路上连秦巧的影子都看不着,这才作罢,“且先饶过你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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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郑水仙的念叨,秦巧自然不知。
满井村不大,却也不是方寸间,一路上小跑着回了家中。
原本还以为哥哥早就闹得四邻吵扰,却不想,人到了家门前,听着院子里有响动,却是人语融融。
听着音儿,嫂子阮氏正在同什么人说话。
一步跨进门,循声看去,竟是一陌生男子背向门、站在院中,腿边是个半人高的竹篓子,天色昏暗,瞧不真切里面,却能看出鼓鼓囊囊的。
站在他对面的阮氏听着动静,见是秦巧进门,急急示意男人,“二全,这就是二娘,小名是巧儿。”
阮氏绕过地上的物件,上前扯了秦巧胳膊,让他们相见,嘴里也不停:“二娘,这是咱家左舍林家的二郎子,唤做二全,与你一般岁数,小的时候,你们应是见过的。快瞧瞧,可还有印象?”
二全?
秦巧有些不习惯阮氏语气中过分的熟络,再看那男子同样满脸的尴尬色,一时不知应什么,只好问道:“这位林家郎,可是有什么”
话没说定,阮氏抢先回了:“今日草市赶热闹,我给家中添置了些东西。这不是正赶上二全热心,顺带着就给嫂子背回来了。”
“哎呦呦,往日村里人就说二全是个好心肠的后生,嫂子还当是碎嘴子磨话头,闲出来的传言呐,今儿遇上了,才晓得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瞧我光顾着自己说了!二娘,你怕是不知道,二全往日是在码头帮子里做事,出息大得很,寻常忙起来,怕是连人影都捞不上。嫂子今日真是沾大光了”
“哎,净顾着我说了,真是失礼失礼,二全,别见怪,嫂子这去灶上给你端些水饮润润口舌”
阮氏一句叠二句,人进灶屋,声儿还在外院飘着。
秦巧满耳朵都是她絮絮叨叨,起先还当阮氏与林家二全有些牵扯,直等听着阮氏一口一个‘尚未娶亲’、‘模样周正’、‘好姻缘在眼前’,哪里还不明白这一通进进出出是为着什么。
她倒是没觉出羞涩,只同人家无奈笑笑,“见笑了。”
林二全摇摇头,也没想到自己顺手帮忙,还能有这般后续。
他往日在码头上忙活,甚少打听旁的,秦家的事情听过几耳朵,也没放在心上。
今日既然见了,便算是照面。
“秦家嫂子话也没错,小的时候,咱们一起玩耍过呢。”
秦巧:“是有些印象的。”
这听着就有些假了。
林二全看她没有想打交道的意思,也不勉强,弯腰从篓子里翻出一小布袋搁在桌上,冲屋子里喊了一声:“嫂子不用忙活,搭搭手罢了,别放在心上。”
不等阮氏反应,话罢,便与秦巧拱手作别。
他个头不高,手上力气却大,走得又快又稳。
阮氏听声匆忙出门,人影子都没了。
她不由嗔怪起来,“二娘,怎好让人家一口水不喝就走了,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该说咱家失礼数了。”
秦巧提上布袋,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氏叫她看得心虚,嘟嘟嘴,侧身先让她进了灶屋。
秦丰收正和水缸里的鱼玩得入迷,哪里管她们热闹,只是看见妹妹,扯着人同他一边蹲着,嘀嘀咕咕个没完。
阮氏清清嗓子,见没人搭理自己,便翻着布袋子,自鼓捣起来。
欻欻地几声,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秦巧扭头,顿觉眼前亮,挑眉看向阮氏:“哪里来的油灯?”
“自然是我买的。”
阮氏心中得意,偏不多舌解释,且等秦巧耐不住开口问自己购灯的钱财。
她沉得住,秦巧比她还如磐石,嗯一下,又扭头同秦丰收逗弄起了缸中鱼。
好半晌了,阮氏一泄气,“我的姑奶奶,可叫我心焦死了。”
秦巧这才起身,同她一道坐在桌前,“你从何处蹙摸到的铜子?”
阮氏先还装相,真要说起来,面上却漏了几分腼腆。
早些时候小心惯着,如今这小灶屋都是自己人,她却依旧压着声音,“日间你出门了,我左右无事,将你哥哥锁在家里,去码头上寻了差事做。”
话说着,手指头在腰眼处抠索了半天,再举起来,秦巧便看她掌心躺着一枚通宝铜钱。
桌上的油灯昏暗,人语气息流动,带得光影闪烁。
秦巧瞄了几眼,便看出阮氏手背上多了不少深浅不一的伤,手指头缝里塞了不少泥垢。
“什么差事?”
说起这个,阮氏终于欢脱起来。
“二娘,你是打北边回来的,门道路数知道得不多,别看咱们满井村又偏又小,却是个养活人的好地界呢。”
满井村往东不到两里地,便是大罗湾。
那里湾口子深,渔户出海、海商进出、漕帮买卖、大小船舶筹建起来,那可比去县里赶集市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