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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愧疚,想了想,“后日铺里挂歇牌子,咱们一家人去后山放纸飞鸯吧。”
秦丰收欢喜地拍拍手掌,连喊飞鸯。
屋中阮氏听了动静,出门一问,也很赞许。
“忙生意是忙生意,空闲了,出去玩玩也好。那我早些打点,提前备好些零嘴。”
“嫂子不一起去吗?”
阮氏迟疑地反指自己,“我?我也能去?”
秦巧点头:“春日后山景色不错,我记得有一处溪水流经的地方,树高水静,踩踩水捉个小鱼虾熬汤喝,再搭上几根布绳架个板子当土秋千,就当是这段时间操劳的奖励吧。”
听起来真是令人向往。
阮氏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游玩的经历呢,“倒像大户人家娇贵的小娘子出游似的。”
秦巧方才突发奇想,此时细细琢磨,觉得很值得一去。
平民家的日子难道不配得享片刻清闲?
回忆起做女奴时,又说:“背上些炭,家里不是有食盒嘛,腌制几味肉,玩得累了喝鱼汤吃炙肉。”
“还有还有,端个小瓮炉,牛郎君送的茶一直收着舍不得喝,嫂子上回听你说什么点茶,很想学学嘞!”阮氏抚掌补充。
正盘算着,黄翠柳飞雀似的奔到跟前,原是她在屋里支棱耳朵,听得全乎,顿时坐不住,摇晃着秦巧胳膊撒娇,一叠声的‘师傅’嗲叫,缠着让带她一个。
“得先让你家里应允才行。”秦巧无奈点头。
本是临时起意,谁知后半晌巧造坊的生意一关,牛闰林听秦丰收凑在崔三跟前卖乖,也要加入。
如此临到出行,前后增补竟有七人,牛闰林额外带了随身伺候的小厮石头。
胡老站在门边,目光从这几个年轻人身上一一扫过,面上冷酷,心里却很高兴。
这个年纪的人就该活泼开朗,春风不喜,难道喜秋日残褪?
“东西带妥当了?”
秦巧点头,“带全了。今日阳头不错,玩上半日,赶在日落前一定到家。您真的不一起去吗?”
胡老摆摆手:“一把骨头,爬不动山了。在家也好,今日没事儿,我晒晒太阳,顺便帮你看着些门户。”
承情感恩,自然躬身深谢。
胡老满意地看着秦巧和崔三齐齐拜身,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一般,“去吧,路上小心些。若是落雨,莫贪玩,早些归家。”
再三应过叮嘱,几人哄闹着,踏上小径渐渐走远。
胡老也不关门,躺椅舒展茶壶汩汩,老黑猫从屋檐上悄无声息地翻下,前爪一揣抱窝躺在他脚边。
出门倒脏水的林娘子看他这样,搭话道:“您老倒是对这两个孩子上心。”
先前这门口的动静,她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胡老那叮嘱唠叨,真有几分秦家长亲的模样。
胡老摇摇芭蕉扇子,“春桃在时,我小老儿受过恩,照看是应该的。”
眼缝里看她,见她叹口气,又道:“背地里你给丰收送过多少吃的,不也是看在春桃的份上?”
林娘子就不说话了。
她总觉得丰收是个傻子,记不得事儿。
可秦家日子刚好过,阮氏曾送到家里好几个箩筐,指明说丰收要给。编得真丑,就这手艺还想卖钱?嘴上挑剔话说了不知道多少,心底却是喜欢的。傻子也不是真傻,谁对他好,他心里晓得。
“给他吃怎么了?他叫我姨呢,我乐意!”
林娘子羞恼地转身进门。
胡老嘿嘿一笑,长嘘着音儿:“你就别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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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井村后山很深很大,秦巧看中的地方就是去岁秋冬绕山路去罪奴村时发现的。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溪谷处,野草葳蕤,山花烂漫,山溪自高处落经此处,哗哗声听得人满耳舒惬。
路上有许多野杏树,正是杏花灿烂的季节,崔三摘了不少嫩枝,盘绕旋成花环子戴在秦巧额上。
牛闰林古怪地叫了一声,假做受不了地搓着胳膊,发酸说自己看不下去,跑远去跟秦丰收放飞鸯了。
秦巧羞赧地红了脸颊,受不住揶揄,起身喊崔三一并去另一处地方。
她没直说,崔三本以为是避开人眼,谁知到了,却是愣怔。
山台寂静少有人至,早有野草飞长,堪比人大腿深。
拨冗开,有一木坟牌孤坟。
“是六娘的坟。”秦巧将竹篮递给他,“当日我不忍心看她死后还受野兽啃咬,便请胡老给她安坟,一直没跟你说。今日正好,景色宜人,你是她哥哥,如今逃出大难,与她说说话,叫她安心吧。”
山风在这一刻寂静,崔三竹篮,伸手扯住她转身的动作。
孤坟凄凉,从无受过半分香火。
这里头是他的同胞妹妹,临去时本以为此生天地无凭,悼念也成了奢侈。
竹篮里准备充分,一应黄纸长香等都在。
他将坟前的野草拔除干净,摘了一束红黄鲜艳的花放在前头。
能说什么呢?
若是真有在天之灵,妹妹与家中双亲团聚,看到自己如今活得自在,竟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