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火折子点燃灯烛,黄纸腾起一缕缕青烟。
崔三端了小碟子的点心放在妹妹坟前,心说:若有奢求,只盼八娘往后平安,下辈子有缘,再当兄妹。
秦巧看他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垂下眼睛。
回去的路上一时无话,只不过两人牵起的手紧紧相握。
山谷之中少有人烟,临近了,嗅到一阵肉香。
“嫂子应该在炙肉,闻着味道,还真有些饿了。”
两人加快脚步,发现此地和早前来时大相径庭。
临溪的一处干净沙地上有个坑,此时柴火正旺,两侧悬立起出门时候带的架子,铁质网眼板上铺了不少肉片,呲呲油亮声,牛闰林手指从一旁的罐子里头捏出不知什么粉末,往上一撒,有火光唰地腾起,肉边蜷起熟焦,香气四溢,看得人食指大动。
看他们回来了,阮氏招呼一声:“石头准备得比我还全,有一大份野獐子肉,大火炙熟真好吃呐!”
看几人嘴边油旺旺的,已是解馋吃过了。
两人盘腿坐在一旁,乖乖等着投喂。
炙肉油腻,吃了半饱,秦巧就摆手起身。
牛闰林和崔三在说铺里的事情,她听得心累,去到溪边踩水。
正是日当空,溪水清澈见底,仔细看偶尔还有些微渺水草参差摇曳。
入水微凉,她沁得久了,免得受凉,叮嘱一旁的黄翠柳早些穿戴好鞋袜。
身上晒得暖融融,却不炎热,她张口打个呵欠,瞥见哥哥攥个网兜,在河里头捞来捞去,虽无收获,面上的笑容却是真切。
树林里撒过驱赶野兽的药粉,绳兜网袋底下烧着一小笼艾草团。
小案上有煮好的山泉水,她喝了半盏,左右看看,决定小憩片刻。
本觉得吵闹,躺在长布时还抬手挡着树叶缝隙间的光影玩,没一会儿眼皮一搭,竟睡得很踏实。
意识最末,闻到熟悉的桃花香气,于是松懈精神,也不知咕哝了句什么,被人搂住。
“二娘,二娘,起身吧。”
阮氏推了她几把,见她睁开眼,劝道:“睡太多,夜里要睡不着了。”
秦巧下意识摸摸身后,问了一句:“崔三呢?”
阮氏指个方向:“看你睡得香,叫我过来,自己去陪着丰收荡秋千了。”
怪不得哥哥笑得大声。
秦巧揉着眼睛,翻身坐起。
神儿还倦着,人懒得动,挪到小案跟前,单手托腮看那处热闹。
这一看,还怪有意思。
“翠柳不是看牛闰林不顺眼嘛,怎么两人走在一块呢?”
阮氏闻言去看,正要猜测什么,却见黄翠柳翻脸就气鼓鼓地冲到跟前,啐了一口,“我就没见过这么招人烦的无赖!”
阮氏:“怎么了?牛郎君招惹你什么了?”
黄翠柳抱着膝盖,死活不松口。
紧随她身后而来的牛闰林面露无辜,摆手无奈道:“分明是你要赌谁打的石漂远,怎么还输不起呢?”
“谁输不起?”黄翠柳咬牙切齿,“要不是你故意绊我,最后一把应该是我赢!”
牛闰林身后的石头一边点头,一边捂嘴偷笑。
小郎君不耍赖的话,黄家小娘子赢得光明磊落呢。
左右是出游时的闲玩事,也不是真生气。
秦巧和阮氏劝了几句,黄翠柳终于放缓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一甩扔给牛闰林,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那就谢过黄小娘了。”
阮氏心下一动,察觉出什么,很有意味地与秦巧对视。
她们都懂,再看黄翠柳一无所觉,捏着半块糕点吃得一派天真。被人看了,傻呵呵地询问看她做什么。
阮氏抿嘴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翠柳今日装扮挺好看的。”
的确好看。好颜色的岁数,没经历世事磨难,心无烦忧,笑容比春阳明媚。
秦巧并未点破,见哥哥和崔三并肩而来,从竹篮中翻出一套茶具。
“我作茶的手艺一般,吃得不好,就当看个新鲜吧。”
阮氏立时坐正身子。
茶盒里头是牛闰林从镇上捎回来的茶末,这倒省了功夫,若不然碎茶碾茶箩茶,一时也无趁手的工具。
二沸的茶水冲洗茶盏,杯盏余温时拨入茶粉,注入少量的水,调匀成茶膏,再往盏里注水,茶筅击拂茶汤,泡沫久不散放置到托盘上。
说实话,怪有压力呢。
一应六双眼睛盯着自己,尤其是在很有见识的崔三眼皮下,很难不紧张。
万幸没当场砸了面子,瞧着有模有样,阮氏吃过之后,眼眸一亮,夸得她不好意思。
一人一道茶汤,吃过歇上片刻,起身看天色不早,收拾妥帖,趁早往家去了。
忙中悠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阮氏夜上歇觉前,还追着问秦丰收今日开不开心。
秦丰收回了好几次,还要被问,烦得一扭头,不愿意搭理她。
阮氏双手交叠贴在胸前,借着月光,又看见了墙上被她挂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