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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又觉得委屈。
“你瞧瞧我这双手!”她呜咽着说:“在家时,我阿爹连果子盘都舍不得让我抱,如今成亲寻个男人,还得倒贴做劈柴的活!”
阮氏就去看。
桌上摊开的白皙手,真真是保养得好。细皮嫩肉,指尖比葱根,修剪得整齐发光的指甲面上染着凤仙花红,打眼瞧,连点瑕疵都看不见。
她都不好意思露出自己晒得黑黢黢的手,于是瞧稀罕似的,死盯着。
蒙六娘哼哼道,骈指挤出一点红,“这儿看见了吧?这么大的刺眼,险些疼死我呢。”
阮氏:“”
怪她眼拙,寻不见那刺眼。
对方一脸愁云,阮氏心里也很发愁。
怎么办?跟人家比,自己活得太不像个女人了。
两相送别,倒是给她发苦。
回头撞上秦巧,学着蒙六娘软乎乎的细嗓子:“二娘,咱们不然也买些玉容膏抹抹?”还掐个翘指头。
秦巧忌惮地看她几眼:“抹了玉容膏,还怎么织布?”
“那算了吧”
阮氏放软语气,一扭脸正面撞上灶屋门口的崔三,整个人僵住。
“啊!丢死人了!”
她嘀咕一句,逃也似的窜回北屋。
秦巧痴痴笑,见崔三懵然,也不解释。
想起隔壁的巧心眼,失笑片刻。
林婶子的炮仗性子遇上蒙六娘的心眼子,全是输面。
所以成亲不光是两人的事情,更是两家门户的成全。
于是又问:“牛郎君还在坊里头吗?”
崔三摇摇头,手指比划几下,秦巧便知对方又趁天黑前,匆匆赶去镇上了。
翠柳也不见来,长不相处,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上煲了鲜虾汤,辅上几碟子小菜。
天热脾胃不畅,四人都吃得不多。
焚起的艾草团子熏走蚊虫,柳树支起小风灯,一家人闲坐乘凉。
草编的蝈蝈笼子有虫,秦丰收捻着细草径在逗弄,秦巧这时也不耐黏在崔三身侧,指尖细针缝制袜巾,模样大小,一看就晓得是在给谁做。
气氛温馨美好,阮氏只看小白双眼缠在小姑子身上,逢他起身去提水,悄声问:“你这月葵水到没?”
秦巧一针险些扎在指头上,吓得人都坐直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阮氏摸摸脸,“就你们成亲挺久的了,是该要个孩子了。”
突然而来的催生,秦巧有些应付不来。
她呆呆的:“很久了吗?”
阮氏:“反正不短了。算算,八个月总也有。小白妹妹肚子几个月来着?”
秦巧想想:“上回寻医者看,推了八月头的诞日七个月多月了呢。”
“那也是你半个妹妹。”阮氏语重心长:“她的孩子都能下地,你的孩子若是还没影,可不成样。”
她还是老样想法,一门人家,眼下的子息确实单薄。
秦巧抹下面皮,无奈转头。
看崔三长手长脚地迈门槛,想象了下若是有个小不点跟在他腿边,也很不错。
她正要开口,院外却传来一声喊。
听出是胡老,几人起身去看。
门一开,灯影闪烁,胡老铁青着脸,语气丧丧:“出事了。”
他冲崔三道:“你妹妹叫人搡了一把。走前听灶上杂役说闲话,屠生那丧尽天良的,没给请托生婆,只说她的生死看天意。”
“怎么好端端的,能叫人给搡了?”
罗云英是偷跑出来的,没时间从头说起,只简短说个大概。
屠生三十有六,一儿半女都无,子嗣一直是他心头刺。
崔八娘的身孕最初还是罗云英察觉出来,直等坐稳胎,才捅到屠生跟前。
大好事,屠生狂喜,凡崔八娘身边一应事物,比照着村里最好的来,还额外给独门小户,单提溜个罪奴做下等杂役。
这厢崔八娘吃喝不愁,便是出不得罪奴村都无所谓。
她仗着肚子逞威做强,不拘看守的肖二还是牛娘子,俱都小心伺候。
小人难处,这两个明面上敬,背地里早就抱团,将崔八有孕的消息转到屠生娘子耳朵里。
“那可是个辣手的泼皮货!”
罗云英一想到昨日的事情,就是一哆嗦:“咱是怎么也没见过女人家能长得像个山似的魁梧!”
雄健的屠生娘子单手捏一个崔八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屠生在,还能辖制几番。偏人家就是寻空来的,一手拎小鸡般提溜走了崔八娘,罗云英眼巴巴望着,无可奈何。
“等人走了,我急忙去屋里看。那地上一滩血,八娘进气多出气少,已经半死了。”
她愁肠婉转,喊人快去请托生婆和大夫。
村里外把持在牛娘子手上,她喊破了嗓子,却没个人动一下。
她连呼作孽,一抬眼见崔三赤红着眼,一副冲进去报仇架势,忙往下压手:“快莫生事了!”
好赖她年岁大,有些经历。
心知胎儿活不成了,可别拖着当娘的一并死,一通肚子按压,生将那个死胎剥离下去。
“八娘命大,万幸身下没大出血。不过”她长出口叹:“也就一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