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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摆摆手,择起苗菜杆子:“不杀头,挨顿板子也是能的。反正我这几日能躲着就躲着,等他们兄妹走了”
一不留神,心底话给说出来。
阮氏忙回头看她,二娘果然神情凝滞,心底里打起磕绊:“二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巧摇摇头。
既然提起了,总不好再稀里糊涂着。
阮氏一咬牙,扯了小姑子坐好:“你别怪嫂子说话难听。你自来是个不生愁的性子,如今崔三兄妹走,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嫂子晓得你难捱,但是再舍不得,你也留不住不是?”
就说这两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人家是京城里头的高官户,自家是最下面的泥腿人家,一朝翻身,那是因为人家原本是龙,下凡沾土了也还是龙。
秦巧定定看着地面,明白她的意思。
“我没有不让他走,只是”
“只是什么?”阮氏下狠心道:“有个孩子怎么了?若不然嫂子明日上街,请上一副落胎的方子?左右日子浅,趁现在堕了,你也好、省去人家的麻烦。又或者生下来,将来被抱走呢?”
秦巧下意识觉得不会。
可万一呢?
与此同时
屋内的崔八娘凝望着迟迟不动的哥哥:“三哥哥,你就这般狠心,狠心到爹娘同胞曝尸荒野,连个葬尸的棺材都没有吗?!”
夜色渐浓,小院静谧下来,崔三郎与秦巧同坐于东屋,依旧如往常般,一桶热水,细细揉捏着妻子的小腿,为她解乏。
斑驳的光影在青石砖上跳跃。一盏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房间染上一层暖黄。在这宁静而温馨的氛围中,他们的目光时而在灯光的映照下交织在一起。
他身着青衫,面容俊朗,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坐在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书卷,却无心阅读。她的眼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
“今日和八娘说了家中平反的好消息后,她怎么说?”
秦巧主动发问。
崔三动作微不可查地僵了下,转身取过帕子,替她擦拭干净,换上新的袜巾。
床榻被褥里头已塞了热水囊袋,暖呼呼的,秦巧提了提被子,看着他里外进出好几回,匆忙收拾妥帖,才慢吞吞地进到里间。
她知道他在回避。
阮氏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她撑起身子,努力压住困意:“今日那位贵人可曾提起何时离开?”
崔三知道无法,看着妻子坦然的目光,比出一个手指头。
“后日就要动身?”
秦巧不由提高嗓音
崔三郎点点头。
有司太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出京寻人,如今他和妹妹已然在这儿,六娘的坟也去祭拜过,再耽搁下去就不好了。
“那”秦巧一时茫然起来,想了许久,定定神:“我不能跟你走。”
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京城太过繁华,她只是个庶农出身,跟着他只会平添笑柄。且她素来渴求的日子都不是高门府邸,只是一日三餐素衣矮舍足矣。
听她解释,崔三愧疚地低下头。
是他又在让她为难了。
他也正是懂她一直所求,所以离期拖到眼下都未曾主动开口。
可他不能什么都不说,辜负了她。
于是提起纸笔,快速地写起来。
他是家中唯一存活的男嗣,此次离去,一是必得进京给皇上谢恩,二来崔家族人尸骨零散,他须得回到族中墓地另立衣冠坟,告慰血脉族亲在天之灵。
他写:做完这些事情,我很快回来。
他保证不会太久,快马加鞭,至多一载足够。
秦巧看他因不安而皱紧的眉峰,伸手怜爱地抚平,好似这样就能解决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所有。
不会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的。
秦巧心知。
从他进到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秦家入赘的郎婿,而是世家大族仅存的血脉,他不会那般轻易脱身的。
更何况,繁华锦绣的郎君不做,为何要做这下流民呢?
只是此刻他言之凿凿地保证,秦巧劝服自己要信,至少要让他以为自己是相信他的。
于是她讲:“这些时候一直太忙,不曾与你详说。”
崔三适时困惑,看着她将手转移到自己下腹,轻声道:“原以为我有孕,谁知昨日见红,吓得我以为孩子不好,同嫂子一块去县里头的医堂看了看。”
她颇为遗憾地笑笑:“看来那老村的大夫并不在行,连个喜脉都捏不准。”
崔三愣住,比划了下:“所以是没有孩子吗?”
秦巧点点头:“没有。”
见他恍然,神情略带怀疑,拽了他手摸向自己腰侧:“你看,这月事带子我都系着呢,还能作假吗?”
见他终于信了些,故作伤怀地丧着脸:“左右是缘分不到。”
崔三郎瞬间将她拥到怀里,大掌抚着她后背,无声安慰。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孩子,你出门才走得安心。”
他抚摸的动作停了一瞬,很快继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