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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深夜不曾安睡,好几次将人拥到怀里,嗅到她身上清而淡的皂香气,胸膛里不断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他眨眨眼,在心底郑重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了她,为了她和孩子,他一定尽早归家。
临行前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睛就到了时候。
县城官道外
秦巧又一次叮嘱了早前说过的话,看那边马上的贵人频频回头,明白再不能耽搁。
人眼杂乱,实在不好亲昵,她只眷恋地身后摸崔三郎的肩头一下,“去吧。”
崔三郎颔首,很想再比划些什么,可如她一般,许多依依不舍的话都已经说过,此时不过是牵肠挂肚,浪费辰光罢了。
他逼着自己狠心些,松离了她温暖的掌心,快步上马,最后回头看一眼身后几人。
妹妹大病初愈,依旧面容苍白,见他回头,和煦地笑笑:“哥哥,别忘了在爹娘坟头前替我上香。”
崔三郎点点头。
阮氏拉着秦丰收,隔房的嫂子没什么嘱托,只是这一年家里进出,凭空往后少了一个,心头免不了惆怅,忍着鼻头发酸,喊了句:“路上若是不急,请人捎个书信,好叫我们放心。”
崔三郎拱手答应下来。
再望妻子,看她几日不过,仿佛瘦了许多,熹微光映照她身后像是发光,是他后半生生命中唯一的光点。
秦巧却没说什么,只挥挥手作别。
相见时难别亦难。
终于,贵人说了声不早了,便见他一身墨衣,加毛的风披随着马蹄高扬,一瞬裹足风潮,心心念念的身影再看不见了。
这么依依望了许久,久到天边红日一跃而出,眼睛被刺得酸痛,脸上湿哒哒的一大片,才觉得她是伤心,默默地哭了。
阮氏心疼不已,“二娘,走吧。早就瞧不见了。”
若是山路,站得高些,兴许还能望个背影。可前路一片坦途,人早就走了。
崔八娘看她这样,也不好受,温声劝道:“不过一年,嫂子耐心等等,总会见到的。”
阮氏本想说什么,可看二娘哭得伤心,又记挂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再忍心。
这一日惠风和畅,是个晴天。
秦巧在她们的陪伴下慢慢走回家中,感受着新季的变化,更明白从往后崔三郎只会她藏在心底的记忆。
世间情缘大抵都如此,能相伴一程已然是了不得。
度过最伤心难捱的第一夜,翌日,她重整衣衫,对着家人宣布:“我们搬回青口镇吧。”
县城繁华,可却不是她生存的地方。
崔三离去时留下一笔丰厚的银子,但是她并不打算坐吃山空。
秦巧不知道崔八娘为何愿意留下,或许真就如她自己所说,不再眷恋京城的日子。
既然留下,那便是家中的一份子。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秦巧领着家里人告别县城,重新回到青口镇,过上她一如既往踏实而勤劳的人生。
第一场毛毛冬雨落下时,秦巧的孕肚稍显怀,并不耽搁她素日做活。
如今秦家已经定居在青口镇上,鸡刚叫,秦丰收和阮氏在门口等着她,要送她去吴家织坊上工。
“嫂子,犯不着天天送。”
秦巧想劝他们回去,天还没亮,外头也冷,一开口面前都是白汽。
阮氏:“送你了,我心安。”
家里头如今仰仗着二娘上工领钱,人还怀着孩子,虽说镇上有逻街的,但也不能真没心没肺地由着她单只出门。
“今儿走得早,路过赵老汉的摊子,咱们吃一碗羊汤吧。”
阮氏提议道。
秦丰收自然点头赞许,“羊汤好吃!”
过了最害口的时候,秦巧的胃口恢复到往日。
出门拐上小道,没一会儿就见着闲风街上的摊贩热闹。
三碗羊汤,四张现烙的菜芯饼。
吸溜吃过,浑身暖和和的,人也从困倦中彻底清醒过来。
再起身时,天色又比出门时候亮不少,已经能瞧见不少人出门开始走动。
三个脚步不停,很快到了吴家织坊大门处。
阮氏目送二娘进去,扯上秦丰收,重新回到刚才的羊汤摊子上头。
“店家,再来一份羊汤一张饼子,连碗的,后晌给你送回来。”
店家认得她,镇上住户的眉眼就那几个,家舍也不长腿,不值当为一个碗生龃龉。
爽快地应下,收了铜板,将吃食递过去。
眼下不怎么忙,赵老汉挤弄眉眼,“这是给家里姓崔的小娘子带的?怎么?你还得伺候她?”
阮氏故作困恼,“我可不敢惹她,万一”说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赵叔,你也别打听,仔细她晓得了,出门寻你的晦气!”
赵老汉听得心头一跳,忙说不敢不敢。
走远了,阮氏回头瞄一眼热气腾腾的羊汤摊子,偷笑起来。
进家先去北屋子敲了敲,喊里头人快些起来吃饭。
没一会儿崔八娘踢踏着鞋底,揉着眼睛坐到灶屋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