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 / 1)
现在的生活下,关心下雪的成年人还能有多少呢?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很感兴趣。
叶崇静垂了一点睫毛,遮掩了一些自己的目光,静悄悄地望着关韵的方向,果然见她眼睛一亮,向身旁的妈妈说了两句什么,随后便站起身来,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姐姐,”关韵兴衝衝地,“真的下雪啦?”
“真的。”叶崇静说,“我刚出去的时候就开始下了,不过那时候还很小,现在下得很大了。”
她刚说完,心忽然不自然地跳了一下,竟然想道:她在采访,我提前走了,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失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崇静不由得自己都要叹一口气,思虑过多简直是一种病,她好不容易努力忘记那份丑陋的潜意识,现下却又在想这些东西。
关韵从来不是那么敏感、小心眼的女孩,自己走,当然是因为有事,她才不会像自己一样患得患失。
更何况,自己走,她至于失落吗?她好像有点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在关韵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了。
叶崇静强行止住了思绪,实在不愿再想下去,关韵很主动地关上了门,已经很迫不及待地要下去看雪了:“嗯……走的时候就下了,那下了好久鸭!”
叶崇静和她并肩,一起乘电梯下楼,问道:“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
“当然知道鸭。”关韵答道,公司中央空调气温很足,她仍带着采访时的妆,只是衣服换成了自己简单的毛衣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牛角扣的深蓝色连帽大衣。
她的脸颊上透着热热的鲜活红晕,细长的手指捏了捏自己大衣上很大的、凉凉的牛角扣:“七点多的时候吧……那里有挂钟的。”
这话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脸颊更烫。她承认自己时不时的,在遇到让自己犹豫,感到很难回答的问题时,除了看一眼妈妈,竟然忍不住的,还想要看一眼叶崇静。
姐姐仿佛有让她安心的力量,那种感觉和在妈妈身边的安全感类似,但又截然不同。
当她往台下一看,看到姐姐的位置是空的时候,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幸好姐姐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看她,关韵真是松了一口气。
一出公司,冷空气猛地就扑了过来。关韵被冻得在台阶上停了一停,叶崇静刚想叫住她,她就已经轻飘飘地下了台阶,兴高采烈地跑到了雪中。
地下已经是一片松软的白雪,关韵跑下去,踩出了好几个鲜明的脚印。这栋办公楼都属于真光,并没有其他人来这里,一切还都保持着最完美的原样。
叶崇静站在台阶上向下望去,办公楼的灯火透过纷纷而下的雪花,映得白雪五光十色,关韵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一边远远地伸出一隻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雪很大,这一幕像罩上了一层迷雾,就这样朦胧地定格了。
叶崇静怔了怔,也走下了台阶,见到她下来,关韵摊开手掌向她展示,这雪花居然是很标准、很大的六角形雪花,晶莹美丽,在关韵温热的掌心里,缓缓地融化。
她看了看这枚教科书般的雪花,目光并不留恋地移到关韵脸上。方才热出的颊边红晕已经消失了,关韵张开的两片嘴唇里呵出白气,想也知道正冷着呢。
叶崇静伸手,将她大衣向中间拢了拢,“系上扣子吧,很冷。”
关韵比她低一线,看她的时候,得略略挑起视线,一双眼睛很清澈,亮晶晶的,可立刻睫毛就压了下去,“噢。”关韵应了一声,这下头也低下去了,埋头系着自己的牛角扣。
她低着头,看到叶崇静的大衣是没扣子的。那是件几乎在丝丝缕缕地发亮的银灰色大衣,很长,垂到了叶崇静的小腿上,可一粒扣子也无,只有一条腰带,将腰束成了纤细的一把。大衣的缝隙间,关韵看到叶崇静底下开叉长裙里露出的一线皮肤。
她吃了一惊,牛角扣才系了两个,急急忙忙地把头抬起来:“姐姐,你好冷的,怎么办,咱们回去吧?”
“我不怕冷。”叶崇静说,她确实不很怕冷,相反的,比较不喜欢太热的夏天。雪没有停,周遭也没有人,在一片茫茫雪白的、小天地一般的公司前,人的思维很容易隻定在一件事上。
叶崇静伸手,她腕上仍然戴着那隻棕色皮带的腕表,关韵紧张得心臟咚咚直跳,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在盯着叶崇静的手表,扣在叶崇静纤细的手腕上,表盘繁复,是柔和的奶油色,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指针是倒着的,导致她迟迟想不清楚现在的时间。
牛角扣很大,是最容易系的一种扣子,关韵系扣子从上往下,她从下往上,一个一个地,把关韵大衣上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
“还冷吗?”系好,她问关韵,关韵摇了摇头,半抬起头,咬着嘴唇,过了好几秒钟,才慌乱地说:“姐姐,你的手表……很好看。”
叶崇静瞥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她是个准时的人,总戴着表,这表当然十分昂贵,不过戴惯了,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哪里特别,听见关韵这样一说,她没来由地,有些很小的愉快:“你喜欢这种复杂功能的?”
关韵嗯了一声,就这样顺着说下去了。
叶崇静从她对面,走到她身侧,将自己的手表近在咫尺地展示给她看:“外面一圈大的指针,是时间,里面两个小圈,是月份和星期。”她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下面那个黑蓝色的月亮,“这是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