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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这情形其实有点诡异。谢盟虽然长得不错,但毕竟奔四的人,又是一副落拓潦倒,看尽人间起伏跌宕因而啥都不在乎的浪子模样,这种人设骗骗十几二十岁文艺细胞上头的小姑娘小伙子还行,可李梦川这都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项目组长一路披荆斩棘混成部门leader,断没有理由文艺病入脑的理由。
“他俩肯定关系不一般。”赵非凡对此万般笃定。那是有次我陪他在酒吧外抽烟时,他说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盟的态度。他似乎一直没拒绝李梦川的好感与关怀,但提到两人关系时,他却态度暧昧。
我跟赵非凡在门外站着,谢盟出来跟赵非凡讨烟。隔着玻璃门,我们一齐望着坐在吧台高脚凳上,专注地敲着电脑的李梦川。赵非凡调侃了几句,而谢盟只是深深吸了口烟,腾云驾雾中淡淡道:“别瞎说,小川是个好孩子,别让你说的,耽误了前程。”
因了他的态度,我一直以为李梦川发乎情,谢盟止乎礼,因此今晚听了这寻人投稿,便急冲冲地赶来找他,却忘了这故事中,或许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6
李梦川走近了,见是我,便点头打招呼:“苏老师来了?”
袖子卷到胳膊肘,丝毫不介意价格不菲的衬衫上溅了脏水。那态度熟稔的,活像是这酒吧的二老板。
谢盟丢了抹布,没骨头似的趴在吧台上追问:“咋了苏老师?你要跟我说啥?”
“……”我看着李梦川攥着拖把的手,小臂因用力而微微浮起一道道青筋,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李梦川以前在武校练过,本来是打算去当横漂,当武替啥的。
不是那种花架子,他是真挺能打的……
我工作后唯一一次买醉,就是在谢盟这里。
倒也不是故意,只是也不知道是那天恰巧氛围到了,还是因为谢盟那张破嘴,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题都能让他给整惆怅了。那天一开始我只是微醺,趴吧台上听他天南海北地瞎扯,也忘了聊起什么话题,我脱口而出:“我有一个朋友,如果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你一定会喜欢,他也很喜欢听音乐,什么都听,手机里日常五百首起步,换手机第一件事就是下载音乐app。”
谢盟从来抓不住谈话重点。他挑挑眉,意味深长地重复:“朋友。”
我本来说的高兴,突然被这么一噎,顿时张口结舌起来。下一秒觉得没甚意思,于是低头喝酒,不再言语。鸡尾酒的妙处在于,没喝进嘴里之前,你不会知道调酒师给你兑的都是什么度数高低各不同的酒,很快,酒杯在我眼中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赵非凡跟我说过,千万别跟谢盟这个老狐狸说掏心窝子话,否则一准被他带沟里去。但那会儿,我的嘴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我问,“二哥,你觉得爱情是一种执念吗?”
谢盟的面目在朦胧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说,“你听说过正定街地铁站的传说吗?”
“……”
“说正定街地铁站的洗手间隔板上,齐腰高的地方,有个窟窿。你懂干什么的吧?”他推过来一杯白开水,“苏老师,人素太久了就容易想东想西的,你需要的是这个。执念就是一张脸,你放不下这张面孔,就会觉得这是爱情。实际上,解决了冲动和欲望,你就会发现脸不重要。当然啦,我们洗手间也鼓励艳遇,就是别糟蹋东西。”
“……”他满嘴跑火车,我懒得理他,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那夜的音乐和今夜一模一样,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咒骂着“爱情就是生活的屁”。
过了一会儿,我有点想放水,于是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走去。背后依稀是谢盟不知在跟谁说话,说“过去看看嘿,别真让狼给叼走了”。
酒吧的洗手间是套间。洗手台在洗手间门内,另一头是隔间。那天也是邪了门,我刚推开门,就被人堵在了洗手台前。
那人长什么样我忘了,反正声音蛮好听。他说,嗨,我在这儿见过你好几次了,你常来吗?
我蓦然转身,直接撞进一个怀里。那人扶了我一把我才站稳。他高我一头,俯身挡住洗手间顶灯时,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和龙舌兰酒的味道。鬼使神差地,我回答说,嗯。
他说,你喝了好多酒,还好吗?
我说,谢谢,还好。
他说,你想出去吃点宵夜吗?
你信不信,在某些时候,古龙水是种奇怪的催化剂,你信不信冲动和欲望会来自于莫名的幻灭与疲倦,或者说不上缘由的委屈。残存的理智让我勉强想起几分钟前,谢盟跟我胡言乱语那些话,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在发抖,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流泪,我也,清楚地知道破罐子破摔的欲念正在一步一步地碾压着我的理智,而我的理智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我在想,人如果没有爱情的话,就不能稍稍放纵一下吗?一天中我有23小时在紧绷,在隐忍,在夹着尾巴做人,难道就不能有一个小时用来一晌贪欢,不管不顾吗?
男人的气息又近了一分,他的手覆在我脸颊上,他说,你想接吻吗?
下一秒门又被推开,没等我看清怎么回事,砰的一声,那男人仰面倒在地上。李梦川的手像铁钳,不由分说架着我往外拖。他说,苏老师,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