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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恬不肯,为了这事儿跟家里闹了一下,吵架那天刚好就被沈书黎撞见了。
邹恬父母也愣了,随后想着这样也好,索性就当着他的面,唾骂他。
话里话外都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成天喝酒睡觉,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要死就死外边去,别让咱家也跟着你担惊受怕!”
沈书黎觉得有道理,于是当天就自己悄没声的走了。
但他早就无处可去,就那样游荡在大街上。
邹恬不忍心,又偷偷把他带了回去,藏在了自己家不远处的一个货仓里。
他始终相信,那样意气风发又坚韧地沈书黎,一定会振作起来,在他的支撑下站起来。
但是,沈书黎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甚至饭也不吃了。
他整个人烂掉了,每天像个死人一样睡着。
邹恬每回来给他送饭,都只能心痛地叹气。
后来,那些要债的变本加厉,恐吓邹家的手段越来越过分,甚至摸到邹恬家里的工地上,连工人一起恐吓,逼迫邹家替沈书黎还债。
邹恬的爸爸因为处理这件事,被吓到脑溢血复发,进了医院。
邹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他给沈书黎送了最后一顿饭,那天晚上,他坐在沈书黎的床边,陪了他很久。
然后才嘶哑着声,痛苦开口:“你走吧。”
“对不起,我爸妈也受不了了,我们全家都要搬走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当时沈书黎背对着他躺着,半晌没出声,邹恬以为他没听见。
而且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但想到年迈的父母,凶恶的高利贷,又不敢挽回,咬了咬牙把话都吞了下去。
邹恬自己悄没声地走了。
但在他走后,沈书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看着桌上周进带来的一盒热腾腾的馄饨,看了良久。
随后他站起身,就那样出了门。
外面大雪纷飞,地上铺了好厚的一层银白,整个天地都一片白茫茫的,好像沈书黎此刻荒芜又寒冷的心脏。
沈书黎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了大雪中。
邹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无药可救到,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抛弃了。
沈书黎顺着邹恬,印在雪地里的脚印,跟在他身后,跟了一很长一段路。
一边走,一边吃着馄饨,风很大,卷起雪片刮在他脸上,应该是生疼的,但他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往外流。
后来,他总是会梦到一场大雪,一个背影。
但在这一晚后,沈书黎终于醒了,他明白了必须自己站起来,否则再亲的人都会离开他。
同时也是这一晚,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错,但不可避免地,邹恬的离开,加深了他的对别人的不信任,以及对亲密关系的冷淡。
让沈书黎觉得,不管过得再艰难,都要靠自己挺过去,别人不会永远帮你。一旦他让人失望了,再亲的人都会离开。
邹恬讲完这些往事,眼眶有些发红,他抬手抹了把眼睛,强颜欢笑:“嗐,当年是我对不住他,明明也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是我没抗住压力……”
于是两个好朋友,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如今也无法面对对方。
周进静默了很久:“你也有你的难处。”
而且他相信,沈书黎肯定从来没怪过他,不愿意见他,只是因为觉得当年对他很愧疚,所以无法面对。
到现在,周进差不多明白,沈书黎的心病是什么了。
如果能让沈书黎跟邹恬见一面,两人间彼此解开心结,估计就会好。
邹恬闷着头:“我应该多体谅他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家里不仅破产了,沈叔叔也去世了,还死在了阿黎面前……”
他肩膀微微颤抖:“我、我当时,就不知道……我还骂他为什么不振作起来,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
“这他妈要怎么振作,我爸要死我跟前,我撞死算了,活都没法活了……他心里得多苦啊……我他妈,真是个傻逼。”
周进伸长手,隔着桌子拍了拍他的肩:“我了解他,他不会怪你的。”
邹恬沉默片刻,搓了把脸:“嗐,不说这个了。”
周进想起什么:“你想让我帮你的忙是什么。”
邹恬闷了口酒:“没别的,你找个机会,让我俩见一面,就算是骗,你也把他给我骗过来。”
周进:“好。”
正合他意。
邹恬笑起来:“这么爽快?你不怕他怨我,最后生你的气?”
周进垂下眼,神情很温柔:“不会。他爱我。”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沈书黎一定都会包容他。
邹恬怔了下,莫名心里软了一块,一股难以描述的欢喜,让他眼睛酸酸胀胀。
一个人只有在被坚定地爱着时,才能这么肯定地,在最了解他爱人的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一个人,也只有坚定地爱着对方,才会在说出‘他爱我’时,露出那样柔和、幸福的表情。
沈书黎终于找到了值得相守的人。
他替他高兴。
邹恬佯装很烦,笑着说:“啧,别秀恩爱。妈的来,干了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