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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失去记忆的江凛就是全新的江凛,是陌生的江凛,他和陌生人之间总得保持合适的距离。
“难得有青笋,”江凛将自己餐盘里的清炒笋片盖在他米饭上,很自然地催促道:“吃啊。”
宋磬声手指微僵,忍不住开始翻过往的记忆,好查证江凛是不是真的这么没界限。可还没等他翻出个一二三,他的餐盘里又多了块鸡肉,耳边同时响起江凛的催促声:“快吃,凉了。”
宋磬声低低呼出一口气,只能轻声答应。
青笋挂了点汤汁, 清爽脆口,比他餐盘里的菜花、土豆片之类的好吃一点。
宋磬声吃了青笋,不着痕迹地往江凛餐盘里瞥了一眼, 满满当当的笋片堆积在右上角, 好像他抬一筷子就能吃到。
他戳了戳眼前的菜花,眼睁睁看着江凛将他戳过的菜花利落地夹走, 犹豫片刻,他还是向着江凛的盘子动了筷子。
江凛八风不动地坐着, 眼眸低垂, 像是没发现他的动作, 又像是发现了也不介意, 再退一步说,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呢。
一点隐约笑意一闪而过,他屈指将自己的餐盘往前推了推, 桌面本就不大, 两个铁质餐盘并贴在一处,合成了一个大餐盘。
“不喜欢吃鸡肉?”江凛问他。
宋磬声看了看鸡小腿上挂着的浓郁汤汁, 轻轻点了下头,道:“想吃点轻淡的。”
江凛修长的手指微动,伸向宋磬声盘里的筷子就将那块鸡肉夹走了。
没了这块负担,宋磬声吃饭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大约十分钟后, 他见江凛已经吃完米饭, 遂小声提议道:“江队,这半米饭我没碰过, 你……”还吃吗?
江凛没说话,隻点了下头, 道:“给我吧。”
宋磬声拿起干净的杓子,用边缘切出一块完整的米饭,还没等他递向江凛,一双筷子就自下而上挑起压实的米饭,将它端走了。
最大的压力没了,宋磬声不再盯着江凛的餐盒,开始埋头解决自己眼前的饭菜。又过了五分钟,他收了筷子,看向江凛,道:“我饱了,江队你……”
两个人,八个菜,解决得七七八八,一点没浪费,江凛一个人就吃了2/3。
“那走吧。”江凛收起餐盘和筷子,递送到回收处,顺便洗了手。
宋磬声站在据他不远的地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平静,心态也很平静。
江凛并不是个容易与人亲近的性格,可从他到边防至今,他和江凛的距离像有磁石吸引一样,拉近的速度快到惊人。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发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向导之力也不稳定,几乎没时间完整地审视如今的江凛。
可现在烧退了,人也精神了,再回顾这几天的经历,他隐约有猜测:江凛或许是因为残留在他精神海深处的链接,所以才会对他有天然的信任和亲近。
这是好事。
秦筝和江凛共事了近两年,游走在死亡线上的战友情自然和言听、叶颂桦之类的不一样。他贸然空降,有残留的精神链接做辅助,怎么也能加大一点胜算。
至于该怎么让江凛死,他还没有头绪。
但他也没一开始那么着急了。
因为目标不如一开始清晰,他也常常会感到些许茫然,但这种茫然并不空洞,反倒让他觉得安宁:一种,终于有心力和底气去体验生活的安宁。
江凛动作很快,洗完手就向他走来了。
宋磬声刚想仰起笑脸和他说话,就见他脚步一顿,拿起了手机,“是我…明白…马上过去。”
江凛脸色肃穆,与宋磬声擦肩而过时也隻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留下一句简短的:“再会。”
宋磬声点了点头,目送他远去。
吃饭时那种似有若无的亲近顿时如风中泡影般消散,大风一吹,宋磬声立即回到孤身一人的处境。
他低着头往宿舍走,等开门时才反应过来,他忘了问江凛把钥匙要回来了。
下次吧。
宋磬声也不大在意。
他进门时环顾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其它需要收拾的地方,可就连单人衣柜里都被擦过,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拎包入住。
他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除了衣物和生活用品之外,行李箱里就只剩姚湛空的手机和裴野鹤画的那幅画了。
他和裴野鹤去佛罗德的时候,裴野鹤曾在飞机上画了一幅画,后来卷起捆住,一直没让他看。
他没有继承这部分记忆,只知道裴野鹤将它放在了别墅二楼,他走的时候将画一并带走了,后来又买了个画筒将它装了进去,至始至终都没打开过,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裴野鹤到底画了什么。
阿湛的手机和阿鹤的画又被放回了行李箱,他设了个密码,将箱子重新放上了二层空铺,又将带来的东西大概归置了一下。
一番忙碌下来,额上已经渗了汗,他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眼神落在背包上才想起来还要吃药。
午时刚过,窗户阻隔了风雪,就只剩下暖烘烘的阳光,暖气一烤,宋磬声想洗澡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屋里暖,外面就不一定了,单人间里隻隔出了卫生间,想洗澡还是要去一楼的公共浴室,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赤裸相对,洗澡的念头又被打消了。
他掂了掂暖瓶,打算接点热水擦擦了事,至于洗澡,可以等明天没人的时候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