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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喊着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裴追。
貓灵继续道:“沈顾问,你恢复法力后,我便知道,普通的诅咒折磨不了你了。但是没关系,我想到了更有趣的法子。所以,你看……我多贴心,特意送上门来让你抓。”
裴追忽然冷冷道:“你不怕死吗?”
貓灵一怔,旋即笑道:“小帅哥,你这位师父连这些常识都瞒着你,没交代清楚吗?我们是非生非死的,你们最多通过折磨我在现世的躯壳,让我忍不住痛楚自行返回地下。但是啊,什么事情第二次都不新鲜了。”
它被我按住脑袋和身躯,像一个血淋淋的标本,只是转动着滚圆充血的眼珠,阴恻恻地朝向我:“……比如剥皮之痛。”
我知道貓灵所说的“更有趣的法子”是什么了。它要挑拨裴追。这种东西,最爱的食物并非血肉死亡,而是绝望的情绪。
我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
我可以抓住它,折磨它,但如果它自己熬得住,我的确无法直接将它送回地下,或者阻止它说话。
而且,这种行为或许只会让裴追更怀疑。
我心中叹息,知道此事怪不得别人,又是我作茧自缚。索性将匕首收起,对貓灵道:“好,那我也不与你磋磨。最多两句话。你说完,然后自己消失。如何?”
“两句话?这可就扯文字游戏了。我可玩不过你们人类。”貓灵说:“条件太苛刻了呢。两件事,如何啊?”
我知道其实现在根本控制不了它,折磨泄愤也毫无意义,于是道:“好。”
貓灵笑着转了转眼珠:“好极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沈顾问必须配合回答我这两件事,只说真话。”
它话音落下,我眼前凭空出现一片文字,那是个简易的契约。
“成立。”我面无表情道。
言出法随,符文发光,意味着契约成立。
“哎呀,能揭穿的真相太多了,我要从哪里开始呢?”貓灵笑嘻嘻地说:“裴追小帅哥吗,你对什么更感兴趣?”
我冷冷地插话:“这是你要问的第一件事吗?”
貓灵却竟不多么恼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追:“哎呀,那说正题。那首先,沈顾问你的确曾亲手将匕首捅入裴追母亲的心脏,后来又出于愧疚收养他。而现在看人家忘了,还隐瞒真相,扯谎骗他。是不是真的?还要说清楚这么做的原因哦。”
我看到契约第一个符文亮起了橙红色的光晕。
“是真的。”我缓缓地斟词酌句:“杀裴追的母亲是因为她已被貓灵控制。”
我停下,符文依然是亮的,没有因回答完问题而熄灭。
“你还真是只捡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说呢。”貓灵冷笑着说。
“我因傲慢,曾在裴追父母的案子上犯下巨大失误。”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导致他父亲死去,母亲被控制,于是,我亲手杀了他的母亲。这全是我的罪过。”
貓灵哈哈大笑起来,爬向裴追:“小帅哥,你怎么想啊?”
裴追始终不远不近地站着,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原本便知道。”
我心中一惊。连貓灵都一时语塞。
他转向我,平静道:“你爱隐瞒,却始终学不会如何说谎。给我说的貓灵往事生硬地掐头去尾,删除了我父母曾经的死因和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再结合一点你平日无意露出的只言片语和梦中的一些记忆片段,我已基本猜到真相。”
他看着我:“我还猜到或想起其它许多事。原本,我只是希望你能自己对我坦白。”
我下意识地绷紧脊背,握紧了拳。
我想到他曾有那么多次问我是否说了真话,我自以为是地玩着小聪明,还颇为自得,觉得又应付了过去。
裴追当时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我骗他?
裴追语气平淡,对貓灵道:“沈无或许自以为是,也不能算无遗策。但事出必有因,他的品性,我从未怀疑过。”
他语气平淡,仿佛信我再自然不过一般。
“但仍有两点,是我不可能知道的。”
他没有说下去,我尚且迟疑。貓灵却不甘寂寞地笑了起来。
“沈顾问,我可是最擅长猜你们人类心思的,”它说:“我来告诉你吧。他想知道的可正好就是剩下问题的答案。”
剩下的问题。
——我是否当初是出于愧疚收留他。以及,我为何现在又要骗他。
“沈无,算了吧,我累了。”
“是。”我话音出口才发现声音干涩,止痛药过了时效,头部一阵阵剧痛。我心知没时间耗下去了。
“我当年,的确只是出于愧疚和因果才收留了裴追。而我如今欺骗,则是因为我需要他听从我的安排,不想横生枝节。我不想浪费时间冒这个风险,赌裴追会信我。”
我语气平板地说完所有想法,面前契约的橙红光晕果然渐渐熄灭。意味着我已经按要求诚实地回答完这个问题。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相处得这么累了,”裴追忽然说:“因为我信你,自认为懂你。你却从未信过我。”
我沉默以对。
他静静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这笑意凉薄冷淡,如孤秋钻入衣领的一点刺骨寒风。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他笑着,也不知是在笑谁:“更有趣的是……连那么唯一一点我捧着放在心里的温情,于你……也不过轻描淡写的’愧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