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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巧脑中大乱,呼吸乱得一团糟,强自压着镇静:“你先去棚子外边。”
崔三郎不敢多耽搁,大跨步往外边走着。
人刚在崔八娘跟前坐定,一回眸便瞧见那个气焰嚣张的妇人怒气冲冲地奔到秦巧跟前。
那妇人又在扯着嗓子骂人
崔三郎闷闷看了半晌,苦恼地揪着地上枯草。
也不知方才那话是不是错报了信儿?
还有秦女郎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呢?
也说不来是什么,那眸光沉淀着他看不懂的意味,像是回忆什么,很复杂,绝不是初识之人会有的眼神。
不期然,又想到之前秦女郎提到家中的七妹妹
崔三郎用木枝在地上划拉几下,示意妹妹看。
崔八娘眯着眼看过,呢喃出声:“你早前见没见过秦女郎?可曾觉得她眼熟?”
她努力思索一番,半晌后无奈地耸耸肩:“没印象。”
若是寻常,她必然是要追问三兄,缘何有此一问。奈何眼下,她自个儿心里还压着挣扎,便也止住话头。
倒是这一戳,想起先前孙老三的叮嘱。
崔三一听闻,顿时心明眼亮。
也顾不及旁的杂事,候着那妇人转身背向自己,赶忙直起腰板,冲着秦巧的方向摆手又点头。
也不知道秦女郎究竟懂否,总归是同他对视一眼,微妙地点点头。
而后便再未往这处投过一点注意。
本该今日挑水的人姗姗来迟,崔三只好按捺住,心中保佑秦巧信了自己的猜测,步履堪堪迈向了罪奴村靠北的方向。
孙老三既喊他去,有县里吏官镇着,八娘今夜也能安生。
他也并未同妹妹示意什么,只让她莫担心。
秦巧在那兄妹远去时,不经意地瞟了几眼。
罗云英方才喊她递送热炭炉子,东西送了,想来屋子里没有罗云英讨好的地方,人又缩在灶上同秦巧闲磨嘴。
秦巧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一等最后一锅热水烧到头,急急请辞告离。
罗云英还想留人:“眼瞅着那头吃食就要下桌了,你走了,便只有我一个擦洗,那要忙到几时才”
“若是不走,留的鱼肉不也得分我一半?”
论及分食,罗云英顿时警惕,只好干瞪着眼珠。
言谈前后不过息,秦巧便消失在村中小径。
“现眼的贱人,还想着占老娘便宜?”
灶棚里后知后觉传出谩骂,早已奔向山路的秦巧自然不知。
她捂着因为疾跑而狂跳的心脏,只恨人不能生出羽翼,一眨眼就飞回村子里。
自然也不知,她匆匆奔离的背影,恰好落在某些人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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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屠生歪门邪道,心里的弯弯绕他瞧不上眼,可寻酒的本事倒是不错。
赵阳鸣接过长随递上来的巾帛,捂在脸上,很快揭下,借着寒夜驱去不少酒意。
他轻呵一口,雾气袅袅散在冷风中,声音沉练:“人手都布置下去了?”
长随应了声是,上前接过巾子,“都监大人,此事本也微渺,何必劳动您来这糟心地亲自承办。不过是一敲耗民膏民脂的恶霸,寻人敲打便是”
赵阳鸣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家中旧时的宅子还在满井村,便是只有一老仆守着,也是产业。既祖父提及,我便不能忽略了去”
长随与他一块长大,自也知道家中老辈与都监大人并不亲厚,还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听由远及近一阵匆忙跑步声。
他警醒地握住腰间长刀,正要拔出,却见前首的都监大人退到身侧,按住他刀势,二人一并躲进暗处。
声音转瞬就到眼前,便见一女子似风一般旋过栏隔,喘着粗气,几眨眼,便被夜色吞没了身形。
长随疑惑道:“这不是灶上分粥食的女子嘛?她这般匆忙是要赶去作甚?”
都监大人并未言辞,过一会儿倒像是笑了一声。
长随不由抬头细看他神情。
“你觉着,方才跑经那女子”赵阳鸣沉吟道:“生得白不白?”
生得白不白??
长随惊得连呼吸都顿住了。
大人尚未成亲,府中倒是有几个暖床伺候的,却也因大人在外公务,甚少作陪。
在他眼里,大人几时惦念过女子?遑论是某女子生得白不白
长随悬着惊讶,却下意识回忆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过半晌,垂头丧气道:“小的没看出她生得如何,只看出这女子鬓发散乱,拔腿似疯兔,浑不如城里女郎娴静端庄”
赵阳鸣听他这话,顿感无趣。
什么娴静端庄,央一个乡野村妇步步生莲,真真是不讲理。
他哼笑,不过是回忆起上回村中巡视,正瞄见这女子跪地磕头时漏出的半截后颈,白皙与那南瓷窑的仕女瓶一般,恰恰好同她故意抹了锅底灰的脸蛋相映成趣。
笑过
再思及好好一良家女子却要这般自保,可见这罪奴村与满井村,平日里吃了诸多张不开口的暗亏。
便当做是做好事吧。
他随念,“行了,莫话其他,跟下边人盯住那几个主事头子,别叫他们逃了。”
长随未再多言,拱手应了一声是,转身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