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8 / 12)
这难道不算造福苍生?」
「目的或许是一致的,但方法可能有许多种。」范閒越说越起劲儿,像极了自己前世时的初中语文老师,眉飞色舞地将鲁迅当年弃医从文的旧事讲了一遍,当然是托名庄墨韩的古籍上偶尔看到的千年前旧事。
大皇子微愕:「救国民身体,不若救国民精神?」他一拍大腿说道:「可是我庆国如今并不是这故事中那国的孱弱模样,何需以文字教化?」
这话实在,庆国民风纯仆之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向上味道,与清末民初让鲁夫子艰于呼吸的空气大不相同。
范閒笑了,说道:「所以……我不止弃医,连文也打算一股脑弃了……我这算什么?弃医从政?弃笔从戎?」
大皇子依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你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为什么不将胸中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如果能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些……」
范閒有些艰难地挥挥手,说道:「大多数人都想要改造这个世界,但却罕有人想改造自己。我以为,先将自己改造好了再说。」
数十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想要改造这个世界的女人,结果她死了,范閒不想步她的后程,他比较怕死,比较自私。
说话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里透着喜庆。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看来封赏你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范閒自嘲一笑,没有说什么,清澈的眼眸里潜藏的只是对自己身体的担忧,仅此而已,并没有抢先去忧一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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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赏与对话
前来范府宣旨的是姚公公,三声炮响,范府忙碌了好一阵子才摆好了香案,做足了套路,阖府上下都在大堂上候着,而大皇子与北齐公主不方便再停留在府中,便自去了,那位太医正却还很坚强地留在书房里。
圣旨进府是件大事,连范閒都被迫被卧房里抬了出来,好在宫里想到他正在养伤当中,所以特命他不用起床接旨,也算是殊恩一件。
他听着姚公公尖声的声音,发现陛下这次赏的东西确实不少,竟是连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念完。他对这些赏赐自然不放在心中,也就没认真听,反而觉着这太监的声音极好催眠,躺在温暖软和的榻上,竟是眼皮子微微搭着,快要睡着了。
范尚书轻轻咳了一声,用眼神提醒了一下,婉儿微惊之后,轻轻掐了掐范閒的掌心,这才让他勉力睁开了双眼,最终也只是听着什么帛五百匹,又有多少亩田,金锭若干,银锭若干……终是没个新鲜玩意儿。
范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这是庆国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陛下也不准备在这方面对范閒做出太多补偿,只是让范閒復了爵位,又顺带着提了范建一级爵位,父子同荣。
正旨宣完,堂间众人无声散去,姚公公这才开始轻声宣读了陛下的密旨。
密旨不密,只是这份旨意上的好处,总不好四处宣扬去。
范閒精神一振,听见陛下调了七名虎卫给自己,这才觉得皇帝不算太小气。欣喜之余,便将陛下另外两条旨意下意识里漏过了。
如今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地人身安全,明年要下江南,谁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够回復真气。五竹叔现在越发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了,还是得靠自己为善。
……
……
在花圆外面,范閒看见了那七名熟悉的虎卫,领队的正是高达。这些虎卫数月前还曾经与他一同出使过北齐,当然算是熟人,如今被陛下遣来保护范提司,心里也是极为乐意——与小范大人在一起待着,总比待在陛下身后地黑暗里要来的舒服,更何况小范大人武技高明。己等也不用太操心。
背负着长刀的虎卫在高达的率领下,半跪于地,齐声向范閒行礼道:「卑职参见提司大人。」
范閒咳了两声。笑道:「起来吧,都是老熟人了,今后本官这条小命就靠你们了。」
虎卫们以为小范大人在开玩笑,却不知道如何接话,干笑了两声,哪里知道范閒说的是实在话——七虎在侧,就算海棠忽然患了失心疯要来杀自己,他也不会怎么害怕无措。
「你们先去见见父亲。」范閒望着高达轻声说道:「虽说平日里,这么做不应该,不过既然你们要跟着本官,也就不需要忌讳太多。」
高达点点头,心里很感谢范提司的点破,有些兴奋地往前宅走去,急着去拜见自己的老上司。
「绣枕?美酒?衣服?……居然还有套乐器?」
范閒在自己的房里,此时才开始认真听赏赐的单子看了妻子一眼,苦笑说道:「我虽然当过协律郎,可是从来不会玩这个。」
「宫中规矩而已。」
林婉儿解释道。看范閒一副恹恹的模样,也就没说赏赐里甚至还包括马桶之类地物事。此时后宅园子里忙的是一塌糊涂,籐子京在府外安排人手接着宫中来的赏赐,而籐大家地就忙生库房里归类,有些要紧的物事,又要来房里请少奶奶指示下。
看着籐大家媳妇在这大冷天里跑的满头是汗,范閒忍不住叹息道:「这倒底是赏人还是罚人来着?」
籐大家媳妇儿眉开眼笑说道:「哪怕是一针一线,也不能含糊。这可都是宫中赏的福气……整个京都,还有哪家能一次得这么多赏地?少爷这次可是挣了大大的脸面。」
「赏赐又不能当饭吃。」范閒自嘲道。
「拿命换来的……脸面,不如不要。」林婉儿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夫妻二人对这赏赐都有些瞧不进眼,婉儿心里只怕还觉着那位皇帝舅舅居心不良,指望赏赐越厚,自己相公将来就会为他多挡几次刀子。
「陛下也真是小气。」范閒笑道:「报金银数目地时候,我可是仔细听着的,那数目实在有些可怜。」
林婉儿笑了起来,说道:「你还在乎那些?不过是个意思,赏的东西越繁复,越表示陛下对你伤势的关心。」
「怎么不在乎?」范閒一挑眉头说道:「咱家如今全靠那个书局养着……总不好意思一应用度,还要到前宅找父亲伸手要吧?他老人家手里银子倒是真多,可我也不能总当啃老族。」
啃老族三个字挺简单,林婉儿隐约猜明白了,笑了笑,看见房内并没有什么閒人,轻声取笑道:「你不是还有间青楼吗?听说那楼子一个月可是能挣几万两银子的。」
范閒失笑道:「那是小史的,你别往我身上揽。」
林婉儿假啐了他一口,咕哝道:「自家人面前,还装着,也不嫌累的慌。」
「随时随地都要装,最好能把自己都瞒过了才好。」
「大哥先前找你做什么?」林婉儿睁着大大的双眼,好奇问道。
范閒略想了想,说道:「他不想做那个禁军统领……看我有没有什么法子。」
林婉儿微微皱眉道:「依大哥的性子,肯定是不愿在京中待着。」
范閒冷笑道:「谁愿在京中待着?只是陛下可不放心这样能征善战地一位儿子,老是领军在外。」
这话说的有些大胆,有些毒辣。婉儿心里都忍不住颤了颤,说道:「你现在说话也是愈发不小心了。」
「当着你,才能说直白一些。」范閒叹道:「我倒是愿意帮大殿下,可我毕竟是位做臣子地。在这些事情上根本没有一点发言权,也真不知道大殿下是怎么猪油蒙了心,大着胆子对我说的这般透彻。」
「或许大哥以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总不至于害他。」林婉儿苦笑道:「他自幼想事情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