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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坐直身子,稍微引起了一点重视:“什么细节?”
“手掌攀爬过程中,车窗水雾上还出现了几道细痕。”裴追缓缓说道:“就像是…… 极其尖锐的指甲划在玻璃上似的。”
我却有些失望:“恐怖片会告诉你,很多女鬼都有恐怖的黑色长指甲。年轻人,艺术来源于生活。”
裴追却说:“但从画面上来看,那东西应该很尖和锐利,和人圆润的指甲并不同。我觉得那更像是…… ”
“像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问。
裴追可能也在思考。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说道:“…… 就像,某种动物。”
这就更离谱了,动物寿短智缺,要成精怪比人困难百倍不止。
因为我这电话接得太久,塔罗已经在故意露出八卦的神情。我便将电话挂了,继续喝酒。
酒过三巡,塔罗向来外向爱热闹,喜欢呼朋引伴,便叫来另外几人一起玩。
她喊的有男有女,染发纹身,奇形怪状,大多是和神秘学圈子沾点边,会点又没那么会的,属于对一切最好奇的状态,便对我又敬又怕。
我说一句他们便要捧十句,我沉默他们便不住地偷瞟。
我觉得聒噪得厉害,便站在酒吧门口抽烟吹风醒酒。
不知什么时候,塔罗站在我边上,低头点一支细长的女式烟:“怎么了?看你接了个电话,就心不在焉的。”
“哟,难不成我那随手占卜的还真对了?”她打趣道:“目下无尘的沈顾问还沾染上情债了?”
“胡扯什么。”我吐出口烟,顿了顿:“一客户家的小孩。那案子很常见,我按照常规处理好了,但他心里有怀疑。”
“这孩子怎么连你这种大专家都不信?”她闲闲地撩了下头发,笑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又拿这幅心不在焉的脸对着人家孩子了。啧,沈无啊,说你什么好呢?别人是做六分说十分,你是做十二分,说二分。”
她说得实在夸张,我懒得搭理,将烟碾灭扔了,便往外走。
“沈无,不喝了?”她在后头说,忽然又道:“哦……沈顾问到底不放心,是要再去那孩子家里看看了。”
“管好你自己吧。”我道:“说我这么多做什么?你自己才该找个靠谱的人,整天醉生梦死的,哪天死在酒里都没人收尸。”
“哪有那么多靠谱的人?”她懒洋洋地吐出一口烟:“要不是活着太无聊谁愿意喝醉。人活一世,图个热闹罢了。”
塔罗说到这里,忽然来了兴致,上前三两步扯住我:“哎,沈无……等等,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对你算是靠谱的?”
我那时候其实只是随口挤兑她,更从未想过将自己和另一人牢牢绑在一起。当下一时语塞,和她面面相觑了片刻。
塔罗哈哈大笑起来,她歪头撩了下肩头的头发,妩媚洒脱。
“猜你也没想过,你这性格……谁喜欢上你真是可怜坏了。还是我先说吧——我喜欢乖点的、长发漂亮点的,爱笑的,性格柔顺……哎,沈无你别走啊。”
我只好不耐烦地又抽出一支烟,听她把废话唠叨完。
“最重要的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笑着说完了这句话:“我讨厌清醒地醒来,发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其实听过塔罗的一些传闻。
她似乎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出现时便孑然一身,与世界上任何一处都毫无联系。
她看起来有许多朋友,但谁都不敢说看得清她。连我这样一个平时不联系、偶尔喝杯酒的点头之交,都算难得能和她说几句交心话的了。
塔罗曾说过,那是因为我和她是一类人。所以我们天然能明白对方,却也因此没更多话能说了。
她说对了。
“你前不久才阵法反噬受了伤吧,悠着点。”临走前,塔罗提醒我道。
我没回话,因为我还在想她那个问题。
——什么对我而言算是靠谱的人?
我没有答案,只是想到了塔罗那句“永远不会离开”。
害怕对方离开,首先是因为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但我不觉得我会适应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彼时,我尚且不知命运幽默。
我来到裴追家的别墅下,设了个防护法阵。
塔罗倒是没料错。此阵消耗极大,我带伤在身终究勉强,阵落后便咳了血。
而巧合的是,当我停下调理气息,擦拭血迹时,正看到裴追站在别墅三楼窗前。
他只要回头往窗外看,就会看到我站在这里。
但是,我避开了。
塔罗刚才对我那番评价或许夸张了点,却差不多也对。
我的确不想让委托人知道我所谓的付出。因为交钱办事是最简单的关系,而感激有时候比仇怨更难以应付。
后来回想,我和裴追的纠缠从这一刻起,因为我的傲慢和糟糕的性格——便正式开始了。
回去后,我因伤而昏睡了许久,醒来已是第二天。一看手机上的几十通裴家的未接来电,我就知道事情坏了。
“沈无,你这个人渣”
裴追的父亲死了。
他的死法非常可怖。浑身的骨头皮肉都被砸烂打散了,尸体就像一片摊平的血红肉饼。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锤子,锲而不舍地在他身体上捶打着,骨渣和肉屑溅满了书房。